许一盏蓦地一跪,颤巍巍地道,“回娘娘的话,臣不敢想。”皇后的眼神十足锋利,化如实质的尖刀,许一盏只觉得被她盯着,仿佛被剔骨抽筋一般难熬。皇后看够了年轻有为的许大人,终于施恩道:“许姑娘,本宫不逗你了,起来吧。”许一盏:“”哦,许一盏颤着膝盖起身,又听皇后问:“许姑娘,不知今年芳龄?”许一盏的声音仍发着抖:“臣惭愧,快、快二十了。”仍是褚晚真在一旁愣了半晌:“许姑娘?”皇后慈眉善目地道:“这是你皇兄给你选的嫂嫂。”褚晚真:“?”许一盏耳尖发红,嗫嚅着道:“臣惭愧。”皇后这一次的态度比之上回温和许多,可谓是改头换面,许一盏甚至疑心从她身上窥见了一点佛光。但皇后毕竟久处上位,也只柔和了这一两句,随后便问:“许姑娘年长太子三岁,相处可有不便?”许一盏只觉头皮发麻:“都、都习惯了,挺好的。”“不知除却武功兵法,许姑娘还会旁的什么?”许一盏:“”她气短心虚地答,“会养狗。”皇后波澜不惊地点点头,赞许道:“看不出许姑娘竟然精通驯兽之道,难怪皇上和太子都对姑娘刮目相看。”许一盏整个人都木了,只能被皇后牵着鼻子走,又听皇后问:“许姑娘,本宫知你心直口快,今日邀你过来,也不是想听些溜须拍马的废话。本宫便是想问你,玄玉岛一役,你可做好准备了?”许一盏一愣,却立即道:“臣,誓死收复失地!”皇后却没应这一句,而是沉默地望着她,似乎透过那层易容,在用目光描摹许一盏的五官。许一盏不敢吱声,却见皇后倏地一笑,突兀地问:“你可知道大皖帝王娶妻的规矩?”“啊?”“高祖出身前朝贵族,戎马一生,可他的皇后是位出身平民、随他征战的女将军。先帝的皇后,则是商贾世家的女儿,那时的商人不得入朝,先帝正稀罕这太平。”皇后顿了一顿,平静道,“至于本宫,本宫是玄玉岛的难民。”许一盏惊得险些一跳,她实在想不明白皇后为何突然和她说这些,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听。倒是褚晚真蹙着眉,显然不忍听母后自剖伤口,劝阻道:“母后,您别担心,许太傅一定会凯旋的。”皇后却摇了摇头:“本宫从玄玉岛流亡至大皖,投奔族亲,才知族亲早已迁居华都。若说皇上因何在一干妃嫔中选中本宫,无非是因本宫长于佛法,既无外戚隐患,又可助他安抚民心。”许一盏问:“玄玉岛人都精通佛法吗?”“是。”皇后神情凝肃,对上许一盏疑惑的模样,复正色道,“因为我们采来的矿,都炼成了杀向我们故乡的枪和矛。玄玉岛上所有的大皖遗民,都会食素念佛,这是玄玉岛永不能洗净的罪恶。”许一盏从未想过这会是皇后礼佛的缘由,一时颇为难受。她又想起同样常年食素的太子,不禁摇了摇头:“可这都是由于大皖没能保护好玄玉岛。娘娘,无论如何,臣一定会带玄玉岛回家。”皇后停了片刻,望向许一盏的眼神更加深沉,许一盏却无端从她的神情中看出些许茫然。“——许姑娘,太子与你说过本宫吗?”许一盏一愣,实话实说:“臣与太子,说的政务比较多。”“这样啊。”褚晚真又给皇后奉了一杯茶,不自觉地插嘴道:“皇兄这次请命去做监军的事,都不曾和母后说过,母后担心极了。太傅嫂嫂若是得空,也说他几句吧。”“臣会转告殿下。”“不用了。”皇后喝茶喝得过急,呛咳两声,低声道,“太子忙碌,让他多休息。出征在即,太傅要督促他学些武功,不要到了阵前,给你添乱。”许一盏感觉自己身为太子太傅,太子武功不济,她也略有几分尴尬,只好狡辩道:“殿下聪颖,添不了乱的,都是臣给他添乱。”皇后笑叹着摇头,听出她是在替太子开脱,遂道:“本宫出身低微,帮不了他太多,如今年纪渐长,更是力不从心。太子性格固执,又不爱与人交心,今后还得辛苦许姑娘多多帮衬。”许一盏正想傻笑,又见皇后从袖里摸出一对红绳系挂的玉像:“这是本宫请高僧开过光的玉像,可保征人平安,今日赠给许姑娘,另一只观音像,还请你转交给太子,但请不要告诉他,这是本宫赠予。”许一盏受宠若惊,愣愣地问:“谢娘娘赏赐!——这、这算娘娘接受臣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