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又或许是太傅耳尖发红心虚不已的模样确实可爱,褚晚龄只觉得喜欢,每看一眼就会心花怒放的喜欢,总之许一盏摩挲着茶杯,还在反思自己是不是班门弄斧说错了话,就听到褚晚龄哑着嗓子发笑。许一盏听过某个书生的风流话本,说是两情相悦的爱侣会越发地像对方,当时她还想,哪个俏佳人学着心仪的将军舞刀弄枪才是可怖。而现今和小太子确定了心意,才忽然意识到她已经不自觉地效仿太子去观察别人的神色——当然还是经常错误解读,但太子学她的故弄玄虚倒是炉火纯青,臻至化境了。“姐姐说的都对。”褚晚龄说完半句,已经悄悄摸上许一盏的手,许一盏僵着脸:“把手拿开。”褚晚龄却当没听见,自顾自道:“不过晁相是好人,他没什么坏心思,就是太守旧。顾尚书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顾家做梦全靠他,压力太大了,难免走火入魔。”“那顾长淮又是个什么角儿?你对他疏远很多,是为什么?”褚晚龄身形一僵,虽然神情依然从容,但许一盏却能感觉到他握着自己的手倏地一紧。许一盏正色警告:“这次不许瞒我。”她印象里的褚晚龄从来不是爱哭的小孩儿,刚才在太傅府门口那一顿变脸还没问清由来,但估计着就是为了顾长淮的破事——毕竟褚晚龄十六七岁了,跟他皇帝亲爹顶嘴的时候都不见得那么感情充沛。可即便是她也看得清楚,褚晚龄愿意相信的人不多,她算一个,顾长淮算四分之一个。因为他人模狗样,好歹也沾了个人字。“”许是许一盏的脸色过于郑重,褚晚龄没有再糊弄了事,“晁顾两家的亲事,是父皇决定的。晁相和先帝一样保守,一定要把所有风险都掐断才能安心,但顾家世代为将,父皇惜才,为了顾家处置一事,和先帝、和晁相都起过争执。最后折中,由晁相出面引顾尚书入朝,若他能安心尽忠,顾家子弟自然不愁仕途。”“所以他不安分?”褚晚龄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晁相是担心我和父皇一样好战,所以对父皇钦点的太傅有些偏见,您不要往心里去。”许一盏挑挑眉,依然没忘记她的仇人方沅及其恩师,但看在褚晚龄的面子上,终究没有再把他俩拎出来批评:“反正卫至殷再练十年也碰不到我半点衣角。”褚晚龄正想发笑,又听许一盏问:“所以顾此声和顾长淮都不安分?”褚晚龄笑容微僵,别开眼神道:“我不确定。”许一盏蹙眉半晌,反客为主地按住小太子的手,叹了一声:“殿下,快过年了。年后离出征不远,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华都更需要你。”褚晚龄半晌没开口。灯花零落,许一盏安静地打量他,直至跃动的烛火终于催融褚晚龄眸底的深寒,小太子也叹了一声,嗓音喑哑:“可我更需要太傅。”许一盏哑然。只这一句,她再也不想学什么谋臣了。爱咋咋地吧,大不了就拐了太子回梅川种地,算来算去烦死人了。-大年将近,随后几天的上朝都轮不到许一盏发言,大多是礼部尚书的主场。顾此声也似厌烦了再跟她唇枪舌剑,一连几天都告病假,许一盏掐指一算,估计他这月的俸禄至少折半。不然怎么说世家不愧是世家呢。这视俸禄如粪土,不想要就不要的洒脱个性,白衣出身的哪个敢有这脾气。许太傅:至少告个不扣钱的公假啊。顾长淮依旧是那副笑面虎的模样,和褚晚龄笑脸对笑脸,许一盏看着只嫌膈应。好在太子还得帮他爹处理地方递来的请安折子,干脆罢了几天课,许一盏身心舒畅,再也不必跟顾太师碰面了。皇后称病,年三十的宫宴少不了太子替母给点意见,许一盏乐得清静,又回太傅府没日没夜地练枪。她如今的枪法比之四年前更胜一筹,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道都今非昔比。许一盏隐约有些直觉,以她现下的武功,若去江湖单枪匹马地闯,养活一个姓褚的小媳妇根本不在话下。甚好。逼急了直接当逃兵。倒是小年当晚,许一盏靠着许两碗的肚皮暖脚,满室暖意熏得她满鼻都是狗味儿,却见轻珏小步过来,附在耳边道:“公子,盛公子来了。”许一盏皱眉:“哪个?”轻珏道:“盛宴盛公子。”许一盏愣了半晌,终于回味过来这句“盛宴盛公子”所指何人,当即出门迎接。盛宴便装等在府外,见了许一盏才稍微松了点紧锁的眉头。外边雪并不大,因此盛宴没有带伞,鬓间带了些雪,许一盏总觉得自己能嗅见他身上的铁锈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