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澜回过神,白了脸,剑已经将花何存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花何存的脸上还带着笑,“阿兰,你若是杀了我你就可以报仇了,你是不是就可以从此放下过去了?阿兰,对我笑一笑好吗?”他的身下一滩乌黑血迹。“花何存——我不会让你死的这么痛快。溯源的命不值你一个人。纳命来。”花何存闭上了眼睛,一副大义就死的神情,“呵,”有什么东西划过,李靖澜的眼睛,快如闪电,转瞬不见。是仇恨吧,溯源因我而死,不恨是不可能的。“我放了你,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已经放下了么?呵,原来执迷不悔的只有他一个,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夜晚,刀光剑影,风剑霜刀严相逼,那个孤傲清绝、遗世独立的女子,那个纤瘦的背影,他再难忘怀。“告辞。”花何存吃力的站了起来,摇摇晃晃,衣袍尽沾上的血迹,一身白衣沾染成了红衣。落霞谢弘微离开后,也将夏日的炎凉带走了。华阳花影将整座殿宇囚禁,空空如也,四下无人。霞红了半天,风卷残帘,依稀人影。几声叹息,佛号喧天。太后娘娘薨了。疾风吹得软烟罗漫卷飞扬,檐下宫铃凌乱如咽。菡池上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凉意尤重。李靖澜还在水榭,身边侍候的是瑕。一干的宫人,远远地落在曲桥上,谁不敢移动半步前去打搅了。“瑕,你说哥哥此行会不会有危险,要是他回不来,那可就……”“阿兰你也不必担忧担忧的过了,反而不美。只盼着世子不要触了逆鳞。”当今的陛下自从长公主死后,性情变得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温文尔雅的少年成了阴狠暴戾的帝君。瑕叹了口气,陛下也是个痴情种。每当去听戏,戏子总会创一段前朝往事,说起长公主与皇帝。皇上八岁登基,由齐国长公主摄政代为掌理朝政。二十岁黄初三年长公主崩,还政于帝。说起来皇帝也不过弱冠而已。瑕是见过陛下的。那是在军中,瑕本是个官家小姐因为喜好练武,便偷偷摸摸得跟着父亲,扮作男孩。一次,阳光和煦,烈日当头,瑕就这么见到了容彻。容彻生的仪容俊美,善通音律,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是个文艺青年。瑕看见的容彻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是骁勇善战的将军,他在喂马。马顺从的咀嚼着,容彻看见瑕,便招手叫她过来。瑕走了过去,拍了拍马的脑袋,马一下子受惊扬起蹄子就要踹瑕。少年一下抱住了瑕,往后一揽,马落了空。天边的云霞烧的正红,是胭脂红。就如同瑕此刻的面貌,红彤彤的。“小心——别伤着了。”“多谢殿下。”“不我是说你别伤着了我的马。”“……”“你是什么人敢来擅闯我的帐篷?”“我是都尉将军的侍卫。不是故意的。”“都尉?你是姑父的人?”“是的。”瑕点点头。“你叫什么名字?”“瑕。”“姓氏呢?”“没有姓氏,我出生时母亲便去世了,父亲为了纪念母亲给我取了瑕这个名字。”“瑕,美玉也。好名字。你的父亲是想你与瑕一样,天真烂漫的度过一生,而不颠沛流离受着他们当年受过的苦。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是”瑕沉思了半晌终于开口。少年的脸上是得意地笑。“那么你们是怎么分开的呢?”“说来话长了。过往种种恩怨,譬如抽刀断水水更流,多情总被无情恼。我自己求得出宫的。陛下大赦天下,我也在那批宫女之中。没有得到皇帝的青睐,便只有这一个结局。”“你舍得吗?”“没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只有想忘而忘不掉的。活久了大是大非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一场别离吗?你长大了就会知道了。”“你每次都跟我说长大可长大有什么好,大人们失去了童真,孩子们成为了第二个模子里的人。人人都是模子里刻出来的,千篇一律,像是个棋子。”“嗯,我同意你的说法。再也回不去的时光,纵使回访倒带记忆中的鲜花魅果时时刻刻提醒着你,朝花夕拾。”“陛下后来呢?”“陛下……我也不知道。后来呢?”他像是问自己,也问身边人。他们没有后来,故事就停止在了瑕出宫的那一刻。佛堂已毁,诸神劫灭。兜兜转转,故事里的少年也就活在了梦里。“人啊不能总是沉溺于过去。”他们原是熟识的。五年前“快追,他们在那。”后面的喊叫声由远及近,就要追上来了,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