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荷轻哼一声,举着灯台,领他在屋里逐一介绍新添的物件,还特意拿烛火贴近给他看个仔细,谢翎暗中记下这些东西的方位,回到床上时,步履已经从容了不少。
崔荷替他更衣,把衣服挂到红檀木雕花衣架上,絮叨起明日见杜凌风一家的事。
嫁入谢家不过大半年的光景,还没到过年走亲访戚的地步,因此她对谢家的一些亲戚并不认识,追着谢翎要问个明白,省得明日出了差错。
二人窝在床榻里,亲昵的说着夜话,直到崔荷实在熬不住,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窗外传来咚咚几声,竟是窗牑没有关严实,被风吹撞出声响。
伴随着夜风呜咽,悄无声息潜入屋中,卷起了床帏轻纱,谢翎扭头看向漆黑之处,没有下床的打算。
在床榻里摸索片刻,扯着丝被拉到两人身上盖好,又仔细替她掖好被角。
背过身去,将人搂紧,替她挡住习习凉风。
朝阳初露,苍茫晨雾被秋风吹散,又迎来了崭新的一日。
崔荷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她伸了个懒腰却始终没睁眼,在被窝里摸索一番,人虽不在,但尚有余温。
“咚”的一声,外间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崔荷倏地睁眼,撑着身子探出床榻,便看到站在屏风前的谢翎。
他踢到了屏风外翘的一角,不知为何一直站在原地没动。
崔荷起身下榻,双脚刚套进绣鞋,谢翎忽地转过身来,二人四目相对,他喊了一声:“崔荷?”
声音不大,语气里却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崔荷没应他,安静地等着他的下文,可他却当做没看见她一样,转身离去。
他走得缓慢,像是在度量距离,稳稳走了七步,推开门扇跨出厅屋。
隔着一扇门,隐约听到了邱时的声音,崔荷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困惑平日里从不随便进院子的邱时,今儿怎么特意守在门外?
他们走后不久,金穗与银杏进来为她梳洗。
梳妆时,崔荷差点将胭脂当做香膏涂抹在脸上,还好金穗及时提醒她才没酿成大错。
两个丫鬟对视了一眼,自早上醒来,郡主就这般心不在焉,是碰上什么烦心事了不成?于是银杏大着胆子问道:“郡主,您这是怎么了?”
崔荷摇头,不想将这些事跟丫鬟们说。
托腮望向窗外,手中捻着一支珠花,脑子里回忆起平日诸多细节,兀自愁眉不展。
原先不在意的细节突然一下子涌进她的思绪中,密密麻麻攥成一股绳索,直指一个答案。
崔荷不敢确定,皆因这段时间以来,谢翎早出晚归十分忙碌,她鲜少有充裕的时间与谢翎相处,自然也没有足够证据支持她的猜想。
若非今早谢翎一举一动处处透露着可疑,她也不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用过早膳后,崔荷领着丫鬟去给老夫人请安,随后陪大夫人来到花厅等宾客上门。
谢翎下了早朝后回府,特意去换了身赭红色常服才入花厅。
邱时跟在他身后,在花厅外附耳与他说了几句话,随后他步履稳健踏进花厅,与大夫人打过招呼后,来到崔荷身侧落座。
落座后,自顾自品起了香茶,随手捻起桌上的果脯放进嘴里,余光中瞥见崔荷正在看自己,谢翎把果脯递给她,问:“想吃?”
崔荷见他一切如常,心底的疑虑更深,他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
见崔荷不说话,谢翎将果脯塞进她嘴里,指腹几不可察地磨了磨她的红唇,沾了些口脂,谢翎低头掩饰住唇畔笑意,毫不在意将其揩在自己唇上,玫瑰香气在唇齿间蔓延,抿了一口,像是在咂摸崔荷唇上的滋味。
崔荷被他的举动闹了个脸热,回头看了眼母亲,见她正低头喝茶,丝毫没注意到他们,才放下心来。
屋外传来一阵喧闹,宾客总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