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虞帝招呼各人归家。他看到我的时候有点惊讶,顾及着我的身份,直到村民全都散去,方才亲自过来将我迎了进去:“天神请入内一叙。”“人帝客气。”我与他进屋,看见了村民口中的两位夫人。姚重华已近岁暮,可他的两位夫人容貌绮丽,果然好颜色。他的正妃娥皇端上一碟点心,笑道:“寒舍简陋,贵客勿怪。”“有劳。”“不知天神来此,所谓何事?”虞帝一语道破我的身份,让两位夫人颇为吃惊,尤其是女英,眼睛睁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我。也是,我如今这副模样,与凡人一般无二,别说精气了,连灵力都没有,哪有半点天神的影子。可虞帝是明白的,在冥界初立之时能出现的,除了三界之主,就只有先神了,他这么称呼我,已经是藏了半分了。我冲他笑笑:“叫我庚辰就好。”虞帝会意,示意两位夫人先出去,方才同我细聊:“上回听冥帝提起,鬼影外逃,我借着南巡的机会,在人界多有留意异象,若得先神相助,便是再好不过了。”鬼影又重现了?人界有异象?这些天我错过了些什么?见我疑惑又惊讶,舜帝道:“先神此来不是为了这事?”我无奈地摇摇头:“我已经不是先神了。”虞帝惯晓察言观色,虽是不解,但也没有多问,转而道:“先神既然来了,不如在此地暂住,我即将启程去苍梧,就让内人陪先神可好?”“我本就四处游历,人帝夫妻情深,不必顾及我。”虞帝忽然起身一礼:“是我有私心。”我搭起他的手臂:“人帝这是何意?”虞帝满目愁容;“此行凶险,还请先神照顾内人。”“人帝的意思是?”他这话竟有托付之意,我不禁有了深深的担忧,“若是凶险,人帝何必亲往?”“三界机密不能为凡人知晓,听闻天界之神皆有天命,重华不才,忝居高位护子民平安,唯有以身殉道方能全了这‘人帝’之名。”天命使然,义不容辞。姚重华虽为凡人,却深谙此道、勠力践行,一番话说得我面红耳赤。我一个司战之神,竟已五百多年未循天命了。“人帝大义。”“先神谬赞。”虞帝略一思索,“三个月,若三月之内我仍未归,还请先神转告天帝,重华尽力了。”这话听得我心惊胆战:“当真如此凶险?”“但愿是我多虑。”虞帝长叹一口气,“世人皆生三怨,这是谁都阻止不了的。”鬼影靠三怨托生,虽为鬼魂,却连后土都拿他没办法,此番卷土重来,焉知不闹个天翻地覆?虞帝叫来娥皇女英,同她二人细细交待了出巡事宜,想来已经说过多次,有时他还未说完,快嘴的女英便插嘴替他接了后面半句,娥皇则一直看着他,浅淡的笑容里多了几重忧心。看到他们夫妻恩爱的样子,我忽然有点失落。原本,我们也曾这般羡煞旁人,丰隆整日喊酸,可一旦翻脸,竟是覆水难收。我离开这么久了,太一真的从来没找过我吗?他是不敢来,还是果真同我恩断义绝了?“如此,就有劳天神了。”虞帝打断了我的思路。虞帝接触过不少天神,他不会看不出我现在的状况,方才又同夫人提了好几句,说是让我照顾她们,实际上是让她们照顾我。不过有我在,也算稳了娥皇女英的心,让虞帝没有后顾之忧。湘思(二)在娥皇女英的坚持下,虞帝将所有人马都带走了,倒也省了我许多麻烦。见四下无人,我对着虚空道:“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丰隆悻悻地走出来:“你早知道我在。”我没有理他,跟了这么多天还发现不了,我就真是个废物了。“那为何现在才叫我出来。”丰隆低头站着,脚尖拨弄着地上的石子,“要赶我走吗?”“人界不太平,你替我照顾两位夫人。”听此,丰隆很高兴:“大龙,你同意我留下?”我不想同他多讲,径自朝前走去。丰隆亦步亦趋地跟着我,许是这么多天把他憋坏了,一个劲在我耳边叨叨,好像要把这段时间没说的话一次性补上。说来也奇怪,我明明那么恨太一,连带着不喜他的帮凶丰隆,可还是默许丰隆跟着我,忍受着他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简直要怀疑我是不是这些年睡傻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我不禁驻足聆听,丰隆也被琴声吸引,不再言语。此曲婉转哀怨,寄托着无尽的思念,曲罢,丰隆赞叹道:“不错,很是不错。”“你懂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