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赐度灵丸,那需得是涿鹿之战以后了,这期间我一直沉睡,并不知晓天界人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只记得在那之前,人界有三大部族,首领分别是轩辕、神农和蚩尤,当年涿鹿之战,正是轩辕请我助他攻打蚩尤部族。神农一族是最安宁的,他们很少因土地和权力发生争端,多在琢磨米粮草药,身为首领的神农更是亲尝百草,研习医术治病救人。既然帝俊给了神农度灵丸,想必是有意度化他为天神的,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成神,先误食断肠草神魂俱灭了。后土问:“他为何没有服用度灵丸?”阿哥似乎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良久方道:“师父说,冥冥之中,万物皆有定数。凡人生老病死皆是必经之路,但一辈子过完,总是不留痕迹地归于混沌;而神虽不必死,却身负沉重的天命,长久地活着,万年如一日地历经悲欢离合。人有死别,神有生离。每个人都在负重前行,谁也不比谁轻松,谁也没有谁侥幸,因此是神是人就不那么重要了。”生为一介凡人,神农看开了生死,也看透了天神之命。长久的生命,伴随着记忆中抹不去的苦痛,我蓦地生出一股悲凉之感,好像生而为神并不是一件值得庆幸之事,我有点儿理解后土当初为何一心求死了。后土似乎也受到了感触,可冥帝的理智让她不再感性用事。她很快调整好脸上的表情,指尖拂过阿哥身上的伤口,他的身体不自觉地抖动,本能地躲避着后土的触碰。后土并不理会他的痛楚,饶有兴致地将伤口探了一个遍,待到将最后一点白光也搅动出来,方才满意地停下手:“你这伤是哪来的?”阿哥疼的满头大汗,却一声不吭,低头看到伤口均浮着一层若隐若现的白光,这才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强忍着不适道:“被一股伴身精气所伤。”我的心跳停了一拍,然后补偿似的跳得飞快,昆仑在身侧握紧了拳,低沉的声音问道:“在哪?”阿哥抬头看了我们一眼,他额前的头发已经汗湿,打着绺儿贴在鬓角,嘴唇苍白,由于还被挂在半空中,身体不自觉地晃动着,发出一声恍然大悟的冷笑。这家伙居然敢打太一的主意,活该被伤。我再也忍不住,两三步走到他面前,拎住他的衣襟让他面对着我,厉声问道:“他在哪儿?”他闭上眼,睫毛囿于痛苦轻轻颤动着,额角还在不停地冒冷汗。后土抬手打了个响指,一根细长的火苗从殿中升起,正好钻入阿哥胸前的伤口,只听得他闷哼一声,脖子上青筋暴起,嘴角渗出血来。那人从牙齿缝里艰难地磨出一句话:“在下诚心诚意寻求帮助,没想到冥界竟这般不讲道理。”后土手指一勾,又有几根火苗蹿上他的伤口,细细地炙烤着:“私动先神精气可是重罪,更何况你擅闯冥界,你说是谁不讲道理?”阿哥的身体猛烈地一颤,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滴,好半晌,他才吐出一大口气,断断续续地开口说话:“逆天而行,该我受的我认罚,可冥帝若不帮忙,你们永远也别想知道精气的下落。”那人还在痛苦中受折磨,却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昆仑不耐烦听这些,转身就走。我想着,只要循着他走过的路,总能发现太一的踪迹,再说,还有昆仑呢。我跟着昆仑走了几步,忽然听得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昆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人的声音和着一口血,含在喉咙里:“你们找不到的。”昆仑拢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什么意思?被他说中了?我看向昆仑,希望他给我一个解释,昆仑眼中的坚定消失了。我没有灵力,基本是凡人一个。帝俊精气出自太一,但他继位天帝以后精气大变,也无法感应。唯一有可能的是昆仑,他可以根据山川变化感知诸位先神的精气所在,只是不那么精准。若说连昆仑都察觉不到,只怕太一凶多吉少。后土手指一动,火苗顿时消失。只听得那人又道:“有人把他藏起来了。”后土亲自端来一碗水,放到阿哥面前:“你有什么要求,说吧。”“不敢,我只有一个请求。”阿哥低着头,方才的那点嚣张全都不见了,但倔强却是刻在骨子里的,“我想找回阿妹。”“这不难。”后土将碗往她面前一推,“你去那边瞧瞧,如果她还没入黄泉的话,你们可以说说话,让她把这个喝了,亲自送她离开。”阿哥没接,下巴轻点道:“这是黄泉水吧?”后土眼睛一眨,算是对他的回答。阿哥将碗推了回去:“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