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城对二王爷没有丝毫感情,可以这样说,他对花涴家后院的那群鸡崽儿的感情,都比对二王爷深重。没有感情,自然就没有尊重。他放下支肘的手,冷冷笑道:“舅舅?”猛地一拍桌子,语气骤然凌厉,“你哪里配做我舅舅!”他紧咬牙关,眼底因激动而泛起水泽,“当年你为了复活舒贵妃,命崇月阁的人在凌云城附近设祭坛,并四处捉小孩子放血,我和花丞相的女儿也在其列。我娘的身子本就不好,常年需要喝药,我失踪多日杳无音信,正因遍寻不见,急火攻心,她的病日益加重,才死得那么早!”二王爷有一刹惊讶,倒不是惊讶于越千城也在当年那些祭品当中,他惊讶的是,越千城居然知道他设祭坛的目的是复活舒贵妃?他到这一刻浑然相信,越千城知道的远比他猜测的还要多,看来他没有强辩的必要了。身子向后,缓慢靠在椅背之上,二王爷露出嗤笑之色,“你娘那是自己作死,当年所有人都劝她不要下嫁寒门子弟,她死活不听,你将她的死因强加在我身上,全无道理可言。”越千城抬眸,掩去眼底的水汽,冷静道:“好,就算我娘身死同你没有直接关系,但二王爷,燕归城如汀一家惨死、金吾卫祁冲一家惨死、舒贵妃侍女一家家破人亡、尹将军险些被满门抄斩,另有恶事不胜枚举,这一桩桩恶事背后的主使,当全是你,这没错吧?”二王爷扬起下巴,态度倨傲道:“崇月阁才是正义的,你说的那些人要么是奸恶之徒,要么是奸恶之徒的后代,我成立崇月阁,目的便惩恶扬善,惩罚那些在当面出卖皎月,或是对皎月心存恶念的歹人。”越千城了然深笑,“你果然是崇月阁真正的主人,十年前那人也好,重阳也罢,全是被你推出来挡刀子的替死鬼。”他猜的没错,崇月阁背后的人果真有权有势——当朝二王爷,怎能无权无势。长睫轻动,他道:“王爷一定十分崇拜皎月公主,崇月阁崇月阁,就连你组建的那挨千刀的门派,都同她有关。”二王爷的眼神渐渐迷离起来,“皎月是这世上最完美的女子,赛过万物,比肩神女。十五岁那年,我在战场上见过她一面,她拿着红缨枪冲锋在前,姿态昂扬无畏,如传说中的女战神一般,所向披靡。”越千城明白了,难怪二王爷这么多年没娶妻生子,原来他迷恋自己的舅母。一段美好的爱恋会令人变得更好,而一场畸形的单恋,会使人陷入癫狂。眼神缓缓从二王爷面上扫过,越千城低声道:“诚然,舒皎月的国家是亡了不假,可亡她国家的人是钟太升,如我之前所言,若她直接拿刀子同钟太升对砍,不殃及那些无辜的孩童,我倒可以敬她三分。你说那些人该死,我却觉得他们是正义的,该死的是不择手段的皎月公主。”二王爷神色淡然,丝毫没有被揭底的心虚,因此处没有外人,他放心摘下素日里伪善的面具,露出原本阴暗的一面,“他们不该死吗?”他坐直身子,反问越千城,“皎月身处低谷时,是他们一个个站出来,踩着皎月的尸体往上走。皎月死了,他们凭什么活着,我要他们到地底下去陪皎月,让他们生生世世做皎月的奴仆!”二王爷的声音并不高,他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些话,嗓音压得格外底,因此显得愈发阴沉。越千城回望他,眼神坦然坚定,“可是他们的孩子呢,如汀、夜月、雯娘,那些年轻一代同舒贵妃毫无瓜葛,他们有何错?”二王爷沉眸,眼底流转凶恶之色,“错就错在他们是那些人的后代。”☆、(完结预警)若非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善名远播的二王爷会露出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静默稍许,越千城又问他,“那重阳呢?”二王爷满不在乎,“他原本是孤儿,无父无母,若不是我捡到他,只怕他早已饿死了。我养他到十八岁,他也是个懂得报恩的好孩子,很听我的话。我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顿一顿,他笑得可怖,“只可惜啊,他没能杀了你,这孩子的心肠还是不够硬,总是被些莫须有的东西绊住脚。”越千城这才明了,重阳是二王爷手底下的一颗棋子,那日重阳抓走他,应当就是二王爷下的令。左不过重阳同花涴之间感情很深,重阳很在意花涴的感受,也知道花涴喜欢他,所以并没有杀了他。越千城决定,待尘埃落定后,他要去给重阳的坟头种棵常青树。同二王爷这人讲道理等于白费口舌,他一手成立罪恶多端的崇月阁,并杀死那么多无辜的人,说明心早已被黑暗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