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信的使者去了没多久就带回了张安世的回信。
刘病已命令手下兵卒后撤了五十步,接着带着十个亲随,走到高庙门前。
现在,高庙门前的空地上,到处都是箭簇和尸体。
刘病已看着那些横七竖八的兵卒,心中感慨万千。
许久之后,他的视线才从尸体上收了回来,重新落到了高庙上。
高庙在中间,两侧分别是太宗庙和世宗庙。
三座庙中的任何一座,在两侧的长乐宫和明光宫衬托下,都显得有些矮小。
刘病已发现自己竟是第一次来到此处。
以前生活在长安城的时候,刘病已还年轻,自然不会主动来这庄严肃穆又了无生趣的地方。
后来到了西域都护府,他想要来瞻仰先祖,天子又因为猜忌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刘病已绝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在现在这种情形下来到高庙前。
他静静地站立片刻,院门才缓缓打开。
张安世在杨恽和十多个家奴的护送下,匆匆走了出来。
前者还保持着一份镇定,其余的人已经如丧考妣,如同惊弓之鸟一般了。
“下官问张府君安。”刘病已恭敬地行礼说道。
“本官可担不起西域都护的这个大礼。”张安世冷冷地说道。
“张公做下了天地不容的歹事,又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还请为天下苍生考量,莫要再负嵎顽抗。”
刘病已说着,就意有所指地看向了躺在地上的那些兵卒,能少死几个人,也是一件好事。
“你这卖主求荣的小人,也配与本官谈天下,可笑至极!”张安世须发凌乱,但仍然不失宰辅风范。
刘病已没有因为张安世的这几句话而汗颜,大家都是英雄豪杰,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言语折服呢?
“何为主?何为仆?张公莫不是把本官看作你身后的那些家奴了?”
“本官乃是县官亲任的两千石西域都护,是食邑千户的大汉列侯,是高皇帝的……”
“子孙!”刘病已说完之后,就看向了张安世身后的高庙。
“张公可以说我诡计多端,也可以说我城府深,但万不能说我卖主求荣。”
张安世原本就有一些悲愤,想要咒骂刘病已几句,出出心中的恶气。
但现在却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当年,丙公和家兄就不应该救你,最好让你死在诏狱里……”张安世有些恶毒地挤出了这句话。
“丙公和张公救下本官,本官永生难忘,但是本官不会为了报私恩而损公义。”刘病已毫无愧色。
“公义?毁损世家大族难道就是你的公义吗?简直可笑!”张安世瞪着浑浊的眼睛骂道,有癫狂之相。
“我不是博士官,不愿与你辩这细枝末节之事,若你想辩经,且遣散身后的家奴,自然有人与你辩经。”
张安世明白刘病已说的那个人是谁。
天下辩经第一名的那个人,当然是天子。
“若我不答应呢?”张安世挑衅地问道,身后的杨恽也挺直了腰杆。
“世家大族只会流更多的血!”刘病已说完后,没有给张安世反击的机会,而是朝身后的亲随们挥了挥手。
十几个亲随一一走上前来,将手中的木匣整齐地排放在了自己和张安世之间。
“打开木匣,让张公和杨公认一认。”
“唯!”
地上的木匣被一个个打开了,里面全部都是人头,而且还是张安世熟人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