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宠直言不讳,“他不会这就要御极了吧。”裴彦麟笃定道:“陈王有宽仁之名,不会败坏名声。据我推断,应该是监国之权。”苏星回在蓬莱殿一夜未眠,她稍微阖了会眼,敏良从外头带回阿婼的口信。薛令徽以“圣人病重,避免惊驾”为由,清减了大批宫人,在长生殿和上阳宫的神龙殿增派了不少兵源,还命褚显真临时执掌神策军,如有异动,先斩后奏。好在褚显真安插在十六卫的亲信粗枝大叶,发现了裴鹤年的缺席,却被裴鹤年轻松糊弄过去。苏星回得知长子无性命之忧,便动身去“探视”了宁平县主的伤情,再前往长生殿请示出宫。无一例外,所有请求面圣之人,皆由薛令徽出面打发,连裕安公主也被婉言请回。裕安公主雷霆震怒,苏星回略作思忖,向她谏言,不如向外散播风声,试探陈王的底细,逼迫陈王表态。裕安立即回府召集门客,命他们设法在神都散播消息,谣传陈王火烧明堂,弑杀圣人。如果陈王李顼在此时仓促登基,便坐实了弑君的谣言。他素有仁风,势必要顾忌名声。却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走哪一步棋。苏星回又忙了整天,在初一的傍晚她乘车赶回裴府。兰楫手脚麻利地服侍她脱下斗篷,叫外头传饭,张媪倒来一碗驱寒的姜汤,笑吟吟地看着苏星回喝下,“娘子回得巧,正好开宴。”苏星回从外头来,手还是冰凉的,进房看见裴彦麟抱着念奴走来走去,她用手背试了试额温,“这么大了还要你阿耶抱。你阿耶受伤了,赶快下来。”念奴恹恹地趴在裴彦麟肩头,抱着脖子的两只小手不松反紧,“我就要抱嘛。”裴彦麟抚着背小心安抚,轻声解释道:“裴麒稍好些,念奴到底年幼,吓得不轻,王莹几个根本哄不着。”苏星回心疼地揉揉念奴的脑袋。裴彦麟腾出一只手牵过苏星回,两人在案前坐下。等到裴麒入席,饭菜也络绎不绝地摆上,他给念奴和裴麒分别挑了菜,又给苏星回夹了她喜欢的菜式。裴麒心不在焉,一块鱼肉吃了许久。苏星回问:“麒麟儿,不舒服吗?”“没有,我、我……”裴麒支吾其词,瞟着父母动了动嘴唇,什么也没说出口,埋下头一心扒菜。裴彦麟察觉了他的别扭,但笑不语。他道:“十九娘,今年就我们过了。”“明年我们就会一起过节的。”苏星回道,“我们鹤年,望神佛保佑他,助他化险为夷,平安顺遂。”在他危难时父母会不惜性命地阻挡灾厄,却不能永远把他护在羽翼下。现在还是一个开始,等到他成年,能够独当一面时,还有更多难题。用完了晚膳,婢女把孩子们带下去。裴彦麟牵着苏星回,在中庭走了一遭,相携回到寝房。寝房里兰烛高照,暖意融融。裴彦麟在南窗的楠木坐榻坐下,苏星回一言不发就脱下他的革带。裴彦麟岿然不动,由她解开衣襟,查看胸口的烫伤。他摸了摸她的手腕,好笑道:“娘子看完了吗?”“你别动。擦过药没?”苏星回武断地判定他没有擦药,怪责道,“你忙起来就忘了自己负伤,伤口化脓是会有性命之危的,你明不明白!”苏星回只碰了碰纱布,裴彦麟嘶嘶地叫起疼,“十九娘,你故意的。”“怕疼这点,麒麟儿像你。那些小孩个个都哭,数他哭得最大声。”苏星回不敢再轻举妄动,朝外吩咐一声,婢女端进来一盆热水。裴彦麟脱口道:“他冷漠无情起来,像你……”觉得这话不该说,他又找补道:“你现在知情知趣。”苏星回:“哦,也就是说现在的我温柔体贴。”苏星回坐在他的斜侧方,拆下透出血迹的纱布。裴彦麟端坐着,一只手抬起,一只手搭在膝盖,一动也不敢动。“宫里情况如何?”他飞速转移了话题。苏星回额头沁出细汗,鼻头晃着几颗。裴彦麟看了好几眼,用指腹擦掉,看她弯腰把帕子侵湿再拧干。她一边给他擦洗上身,一边道:“公主还在宫中,她以金遐养伤为由暂留,合情合理。不过她回了一趟公主府,召集门客相商,打算在神都散播谣言。我出于心切,替她出了这个主意,不知道妥不妥。”裴彦麟盯着她乌黑的发髻,微微挑眉,“做都做了,你问我妥不妥?”苏星回抬眸,“所以呢?”裴彦麟咳了咳,正色道:“虽有鲁莽之嫌,也算误打误撞了。陈王应该会加快计划,这几日你在宫里要小心防范,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