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公主如何通信?白马寺里难免会被人察觉,而且你结交的那个羽士,相貌凶狠,目光犀利,我看他也不像个好人。”她口中的羽士正是洪侃。这个道士交游广泛,多为王公大臣的常客。她印象极浅,但和侍御史王贺深交的人,她不得不心生警惕。她操心的事已经多如牛毛,裴彦麟还有心思来笑话她,“我们十九娘竟然会以貌取人。”“不要左言他顾,快点回答我。”苏星回故作生气地拧他的腰肉,他下意识往后躲,只碰到了束得紧紧的紫带。裴彦麟被她逼到了角落,这才道:“她身边高手无数,其中一名亲近的扈从,名为空楼,此人行踪诡谲,最擅通风报信。他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书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谢荣也难以跟上他的速度……”说到后面,他对裕安大加赞赏,“能让奇人异士为她鞍前马后,其志之壮,其心之大,她的几个兄长也无人能及。”裕安是女帝唯一的女儿,采邑丰巨,圣眷优渥,出嫁后还常被召回宫中长住。她出入宫禁不受限,还有二十名侍从相随,其中不乏武艺高强之辈,还个个年轻英俊。本朝公主豢养面首之风已久,南平公主和驸马韦晃恩爱有加,私下也有漂亮男子出入府邸。裕安豢养男宠更是人尽皆知,不想她是明养男宠,暗培势力。由此看来,她筹谋已久。论勃勃野心,她五个兄长真的远不如她。苏星回不知为何,心情莫名的好。四遭昏暗,隐约透出行过的脚步声。她把自己缩在裴彦麟怀里,动情地说起情话,“人生苦短,相思之苦更苦,恨不能时时跟你见面。等我出宫去了,就整日和你黏着,你去哪我就去哪。”整个身体压上来,绫罗在他肌肤轻飘飘滑过,裴彦麟着实吃不消。从前只知道她性情豪放恣意,没想到私底下说起情话也不遑多让。“真到了那会儿,只怕有些人要嫌弃我。”他感叹自己年华已逝,要是再年轻二十岁,神仙眷侣,不知多快活。“你可真不知情趣啊。”苏星回从他身上下来,“算了,来日方长。这儿人多眼杂,不便久留,你快走吧。”就像翻脸不认账的负心汉,前一刻还甜言蜜语地哄人,下一刻就将衣袖狠狠拉扯出来,转身要走人。却被猛力拽到一副胸膛前,整个人被双臂箍住。动弹不得,苏星回也不打算动弹。她眼角含笑,好整以暇地和他对峙,“裴相公,这可是在内禁,乱来不得……”“用完人就想走,嗯?”裴彦麟一只手揽过细腰,一只手钳过下颌,迫使她仰起玉颈,和他唇齿触碰。“你还想怎样。”苏星回比他自觉多了,坦然地放开身心,“快点。”她眸光盈润,还夹带对他的挑衅。裴彦麟狠狠吻了上去,辗转尝到形状饱满的朱唇。他手掌宽大,隔着绫罗绸缎点燃了火。石榴花树郁悦婆娑,一阵熏风吹撼,枝摇叶颤,再重归寂然。苏星回被放开,唇瓣泛光,眉眼间饱含春意,很像魇足后的猫,慵懒无力地翻动眼皮。裴彦麟气喘吁吁地抚平衣褶,深看她几眼,再三叮嘱她小心,才不舍地后退,从另一边离开。苏星回在原地理好衣冠,和沿路而来的宫人擦肩而过,始终神态从容。晚风中的合欢花开得绚烂,似烟如雾,凑上去嗅闻,她以为会很浓郁,其实是淡淡的清香。好看,又好闻。以致于从宝红身上见到这种花时,她也发出了同样的慨叹。“合欢又名马缨、绒花,这花真是漂亮。”傍晚的紫微城陆续掌灯,宝红正指挥宫人点上灯烛,布置饭食,还如往常给她盛水洗手,照顾细致,看上去无一不妥。“昭媛——”被苏星回这莫名的一句话惊到,宝红向旁侧身,多余的动作险些打翻水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宝红目光飘忽了一瞬,又迅速地稳住,“昭媛,奴近日头昏身乏,常常犯错,怕服侍不周,今夜便让她们几个守夜吧。”她反应很快,也有普通宫人缺乏的定力。无怪乎,她能够坦然无畏地。苏星回不去深究她是否生病,伸出右手,掌心朝上,在她的眼前一动不动。擦手的巾帕还攥在宝红手里,宝红如梦初醒,展开帕子替她擦手上的水珠。灯火烘明的房间无人进出,隔一道水精珠帘,宫人刻意收敛的呼吸和步伐反而让这里分外局促,安静中还透出诡异的凉意。苏星回的目光落在发鬓间流转,探究的视线让宝红不知不觉垂低了眼帘。粉色花丝嵌在发缕间隙,苏星回倾身挨过去,秀发散发一股微香,一时间分不清是花香,还是用了什么香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