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也不跟他抢,于是赵过端着碗筷出去洗了放进厨房,再回来便见女子正收拾包袱。赵过一愣:“婉仪,你这是……”
王婉仪轻笑:“自然是为郎君整理行装,以便郎君远行长安。”
远行长安……
赵过微微蹙眉:“匠艺大赛之事你知道了?”
“官府天天派人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通知,村里都晓得,我怎会不知。我见郎君这几日总拿着三脚耧沉思,郎君可是想去试试?”
赵过张着嘴,不知如何回答。
试试吗,自然是想的。可有些事情不是他想就能做。赵过十分犹豫。
王婉仪自然明白他的顾虑,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将一袋银钱塞给他:“郎君既想去便去,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未必还有下回。郎君,别让自己后悔。”
赵过非常惊讶:“这么多钱?这……哪里来的?你把首饰卖了?”
王婉仪早年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家中算不得豪富,却也有些家底,后来遭了难,她死里逃生,家财尽去,但好歹留了些钗环首饰等东西在。
家中自新做了农具就没余钱了,这钱哪里来的,赵过一想便知,顿时急切起来:“那是你家中唯一存留之物,是你仅剩的家底、最后的念想。
“你身体不好,日后还需看病买药。不到万不得以不能动。你同谁当的,我去赎回来。”
“郎君,赎回来得多花钱,不划算的。”
典当买卖,可不是你花多少当就能花多少赎。十当十三赎。确实不划算。
赵过反应过来这点,想到要白白耗费一笔银钱就肉疼,哪里舍得,只能将银钱推回来:“那便存着,你日后买药用。”
王婉仪摇头:“郎君,机会难得,错过这次,未必还有下回。”
这道理赵过如何不懂呢。但他咬死不肯。
王婉仪轻叹:“我知道郎君担心我的身体,恐现在用了这些银两,我日后病情厉害起来就没了着落。
“可郎君需知,事有轻重缓急。我现今身子还挺得住,暂且用不着,郎君却是急需。
“郎君也不必觉得这是我的东西,心中有所负累。夫妻一体,你的是我的,我的便是你的。更何况……”
她偏头咳嗽了两声,笑道:“郎君想一想,若你能成功,光是太子赏赐就不知是这些银钱的多少倍,还怕赚不回来吗?再者,大赛前三还可向太子殿下提一要求呢。”
提一要求?
赵过怔愣片刻,想到什么,满脸欣喜:“对。若能进前三,可以请太子帮忙让宫中侍医给你看病。寻常医者治不好你,宫中侍医医术高明,一定可以。”
转瞬又有些踌躇:“只是前三……天下能工巧匠何其多,我……我如何夺得了前三。婉仪,你这么相信我,若我不能……”
“那又如何?”王婉仪打断他,“我信郎君,郎君便不信自己吗?郎君不想出人头地,不想被人赏识,不想入太子门下?
“村里人见识少,不懂郎君,常以郎君取笑。可我知道郎君与他们不同,与许多农家户都不同。他们碌碌一生,只求自身温饱。
“郎君却胸有沟壑,念着天下苍生。你一直在找能让农田增产之道,为此,不断尝试改良农具,又不断尝试改进耕作。
“但我们能力弱小,家中田亩不多,钱财紧缺,郎君许多想法受制于此,不得进展。若有太子支持,郎君岂非便利许多?若郎君能成功,便是利国利民之大事。”
一番话说到赵过心坎里,这确实是他多年努力方向,也是他平生所愿。他神色肃穆,心中难掩向往。
“至于郎君担心此去未必入选,恐无功而返。在我看来,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便是不成,郎君归来,咱们还如往常一样。你会耕地,我会织布。夫妻同心,总能把日子过好。”
王婉仪神态自若,眉目含笑,好似这并不是什么大事。
赵过心中五味成杂,挣扎许久,颤抖着接过钱袋:“好。我去,我们一起去。”
一起去?
王婉仪神色闪动。
赵过眼睛却亮起来:“你同我一起去。我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若我能入前三,可以让侍医直接为你看诊。
“未进前三,只需表现突出,都可入格物司,每月领取俸禄,为太子效力。到时我们租个小屋舍居住,我努力些,总有机会给你求个恩典。
“即便我连格物司都进不了。长安毕竟是国都,聚集着天下各行翘楚,便是民间医者也比我们这要好,或许就能找到一个对你病情有用的。
“怪我,我早该这么办的。婉仪,我们一起去长安吧。”
长安……
她的仇人就在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