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那笑意和她过去见过的笑都不一样。游刃有余,肆意虚妄。好像怎么也落不到眼底。他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亲昵地挽着他的手臂。不是夏禾。松霜绿的长裙,迷雾清风。就像一抹仲夏夜之梦,很美。他的领带与她的裙子相衬,她站在他身边,旁人看去就像一幅画一样。天造地设。有人叫她周太太,他们在说什么,却是听不太清。这么久,她终于见到他的周太太了。祝晚吟静静望着她,良久才想起收回视线。她低眉笑了笑,看着手腕上在灯光下透着清色的玉。恍惚看见了江南清水。她最常想的总是最初遇见他的时候,那似乎是她最好的记忆。每当她陷在不可名状的漩涡里,就会本能地去想到那时的场景。一幕幕像是水墨画,在她记忆深处日渐清晰。夜开始深。渐渐地似乎所有人都到齐了。有人在主台上讲话,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掌声。“恭喜程总,也恭喜常青资本企业长青。”“让我们共同举杯,恭喜程先生。”楼上同样有不少人,大家都象征性地举杯饮酒。祝晚吟站在原地靠着围栏,哪里也没有去。程先生。他就是程渭淮。她望着楼下那个被众人围拥的男人,视线落在他身上。他看上去儒雅随和,和其他的企业家不太一样。和祝言迟说的也不太一样。祝晚吟看着他的时候,下一刻却是不经意撞上了那人抬眸而来的目光。程渭淮像是完全知道她的存在,轻而易举地捕捉到了她所在的位置,锁住了她的视线。祝晚吟微怔了怔,也忘记了避开。他眼神平稳遥远,带着浅淡的笑意。凝视她时像是透过她的眉目在看另一个人。祝晚吟回视他,而后见他笑了笑,随意地朝她举了举酒杯。不知道为什么,祝晚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深不可测。看上去如此平和,却又似乎暗藏危险。她指腹抚过手腕,抬头环顾四周,找到楼梯之后打算下楼去。祝晚吟走了两步,回头看了看,原本站在角落的两个人跟了上来。还有那天见到的那个红头发的男生。他朝她笑了一下,没说什么,也没拦她。祝晚吟转身继续走。裙摆有些长,她拎着些下楼去。可刚走到楼下,就被一边走过来的人撞了一下,祝晚吟向后踉跄,险些摔倒。好在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腕,扶稳了她。“谢谢”她抬头,话音顿了顿。“抱歉,二小姐。”傅寒山看着她,扶她手腕的动作变成往下牵住她的手,他含笑问,“当做赔罪,能请你跳支舞吗。”眼下宴会上放着音乐,确实有人在跳舞。祝晚吟回神还没说什么,叶辉便已经上前道,“不好意思少爷,二小姐今晚不受邀请。”“好,没关系。”傅寒山看向她,惋惜地轻搂过她的腰贴耳过来,“真遗憾。”他轻碰了碰她的脸,简单随意的礼节。傅寒山退开之后,牵着她的手没放开,他笑道,“那我们下次。”他目光温柔明净,在她手背落下一吻后与她分别。叶辉只觉得这些少爷个顶个地风流。而祝晚吟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前认真看她的眼神令她半晌未有反应。他刚才贴近她耳边时,声音很轻地对她说:签字。他是让她不要反抗,顺从他们的意思签合同吗。祝晚吟垂眸看着光彩的地面,静静地思考着。“二小姐。”轻柔的声音打乱她的思绪,再抬眼时,才发觉有人朝她走过来。“你好,我叫宋霏霏。”眼前的女人朝她笑着打招呼,祝晚吟渐渐回神。看着她清丽的眉眼,“你好”她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拢着裙纱,察觉自己说话声音也似乎有些发紧。祝晚吟凝神弯了弯唇,回应她,“周太太。”她对这称呼十分陌生,又像是熟悉的。祝晚吟只觉手腕上冷清的玉镯在渐渐发烫,炽热地烙印着胸腔。她没有看眼前的男人,只敛着眸子望着他的领带,好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感到难过。连注视他眼睛的勇气也失去了。或许是因为那个只在言语中的人真的出现在她面前,或许是因为亲眼见证了什么。面对宋霏霏,她只是站在这里,就轻易将她过去自欺欺人的不顾一切都粉碎了。祝晚吟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感到什么,她不知道。她想,是不是正如她的父亲和姐姐所说的,她骨子里和那个女人一样,放荡轻浮,毫无廉耻。如此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