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家私宅里的座机电话,和她能有什么关系。祝晚吟奇怪地问,“谁?”祝言迟半倚着门看着她道,“周先生。”祝晚吟愣了一下,踩着毛茸茸的拖鞋跑下楼去。她很快到楼下,电话听筒放在一边,她就地跪坐在地毯上接起来听。祝晚吟听着,没有出声。她就这么等了一会儿,然后听到周濂清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到她耳边,带着他独有的温柔低缓,“晚吟?”他能感觉到她在。祝晚吟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坐在地毯上放松地靠着身后的沙发。周濂清安静地听到她的呼吸声,没等到她开口,再叫了一声,“晚吟。”“嗯。”祝晚吟裹紧身上的毯子,垂着眸轻轻应了一声。周濂清问,“下雪了,看到了吗?”祝晚吟脸颊贴着柔软的毯子说,“看到了。”“看到什么了?”他好像只是单纯地打电话来问她有没有看雪一样,漫不经心地和她对话。窗帘未关,祝晚吟抬眸望着玻璃外看不见尽头的深白。暗沉冷寂,像是世界冰封,万物被埋葬之下显得情深又孤独。壁炉的火光燃烧着童话般的火焰,昭示着仅存的温暖。祝晚吟贴近听筒简单地说,“看见雪。”周濂清低声笑,“还有呢?”还有什么。祝晚吟弯了弯唇随口道,“还能有什么?”她眸底没有映照火焰的颜色,只望着漫天自由的雪花,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还有灵气,生命本色,浪漫,死寂,慈悲”祝晚吟周濂清不知道在哪里,可他的声音带着淡淡慵懒的意味,她想他现在应该也在屋子里,坐在舒适的地方同她一样望着落地窗外的雪景。或许也有炉火。他低声细语,“慈悲?”周濂清轻笑了声,语气也温柔,祝晚吟脑海里甚至能浮现他此刻幽远的目光来。“的确是慈悲。”将万物埋葬恢复生命单调的本色,就是残酷的慈悲。她喜欢听他的声音,这样安静地贴着听筒听他讲话,祝晚吟觉得他是在她身边的。可这样她又会变得更想他,无声的思念也就此疯狂地生长。在这之前的任何时候,都没有如此刻一般的情绪淹没她的心。“那像不像梦?”他的声音好像有温度,会拥抱别人。祝晚吟思绪也变得慢下来。“梦?”她想了想说,“像。”如果梦有形容,大概就是这样。没有色彩,空空荡荡,昏暗萧瑟。“你也像。”周濂清这话更像是对自己说的。她于他来说,也像是梦。炽热浓烈的梦。“周先生。”祝晚吟蜷起身子,半张脸埋在臂弯里听着电话问,“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他沉默片刻,放弃似的浅浅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晚吟小姐,我很想你。”祝晚吟笑起来,遥遥望着壁炉的火光。“晚吟。”“嗯?”“春节之后,我得走了。”祝晚吟攥着毯子的边角,低着眼帘有些出神,“要去哪里?”周濂清没说话,她又道,“不能告诉我吗,没关系。”“我会来找你。”他说,“晚吟,我会来找你。”“好。”“联系不到我没关系,我会联系你。”祝晚吟笑笑,“好。”“祝晚吟。”他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低沉地隐藏着占有欲。“怎么。”周濂清道,“你不能放弃我。”他说这样平淡的话,总让人觉得比海誓山盟还要郑重。祝晚吟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呼吸微沉地轻声说,“我才不会。”好不容易才得手的。暗下来的天色愈发深邃,雪夜凛冽。祝晚吟把听筒换了一边接,问他,“周濂清,春节后你去哪里不能告诉我,那能告诉我什么时候回来吗。”“不知道。”他声音有些远,“也许很快。”祝晚吟问,“那你回来还是周老师吗。”安静的瞬息里,周濂清大概在点烟。她听到了打火机滚轮擦火的声音。“不是了。”她笑了笑,“周老师的学生舍得吗。”周濂清温声说,“舍不得,他们都很喜欢我。”他的语气似乎对自己人民教师的身份很满意。祝晚吟嗯了声,“我也舍不得。”周濂清在窗边咬着烟,一只手扶着落地窗台低头站了一会儿,走回去在沙发上坐下。他步子有些慢,腿上的旧伤隐隐泛疼。“晚吟”“周濂清。”他的声音被她的覆盖,祝晚吟微微仰头,遣散呼吸中闷闷地窒感。她始终平静的心境在逐渐动荡,祝晚吟觉得自己说话的嗓音也被压着,“我觉得我快不认识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