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言云缈峰三千子弟是魔君杀的,都说昆仑八十一城是魔君冰封的,莫仙主也是他残忍杀害的……这些,苏夜都没有任何印象。“你成功了。”君撷撩开隔帘,摇着折扇,微眯眼眸瞧苏夜。苏夜沉默了很久,没去看君撷。君撷:“看来你都记起来了?”苏夜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看向君撷,问他,“两百年前的那些事……”“你是说杀的那些人?”君撷浑不在意,哗啦收起扇子,指尖拨弄着扇骨。“那些人是我杀的,其实你不用恨我,你手下豢养了那么多妖魔,他们谁手上没有沾血啊?何止是我,他们也做了不少。”他脚踏池沿,撑着膝盖,俯身凑近苏夜,唇角挂着笑。“这些账嘛,自然是要算在你头上的。”他嗔笑一声,不无恶意,“不然,你以为魔君除了威慑仙门,引起上面的注意,还能干嘛?”“你——!”苏夜胸腔一时气血翻涌,他难以想象,自己竟蠢到被人利用了那么久,两辈子,还恍然觉得自己有多厉害,洋洋自得。仔细想来,他那些恨意倒像是凭空出现的,一点点微枝末节的东西,都能被他番恨地难以自抑。到头来,竟是被利用。君撷:“你不用这么防备我,现如今,我是在跟你合作,如果你想问你前世为何入魔,我也可以告诉你。”他倏然凑近苏夜耳边,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病态至极。“……自然和这辈子一样。”他又道:“你还真是无趣啊,两辈子了,想要的东西还是那么单一。”苏夜嗤他,“你活了千万年了,不也是一样。”君撷笑不出来了,挥扇的手都僵住了。许是自讨无趣,他也懒得同苏夜计较,撒金的折扇一挥,金光一现,随着一声猛兽嘶吼,栖身于折扇内的犼兽魂灵钻了出来。化作十几个魔使,男女皆有,姿态各异,洒扫的,看门的……甚至连情绪表情都不同,他们甚至还能相互对话。微妙到苏夜根本看不出来这些魔使是君撷制造出来的。难怪了,前世,苏夜脑子里全是白若一,根本没心思观察这些……前世的这座宫殿与其说是他魔君苏夜的,倒不如说是君撷……不,是魔星后卿的。身姿婀娜的女使抱着干净的浴巾,款款而来,她唤苏夜“魔君”,然后伺候苏夜擦干身体,换上衣袍。熟悉的环境,熟悉的魔使,竟真的让苏夜产生一种自己还在前世的错觉中。他脊背发凉,浑身觳觫。麻木感一直从指尖蹿上脑门。君撷回头,“怎么?君上还没适应?”“你别这么叫我!”苏夜切齿道。君撷这么一开口,拉扯感便又上头。他好像真的还在两百年前,只要起身,擦干水渍,换上属于他的那镶着猩红边沿的黑袍,好似白若一就在层峦叠嶂的纱幔后面,在那千层锦被的枕席间……等着他。等他的临幸……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苏夜猛的清醒,他惶恐地瞪大双眼。被自己的畜生般的念头惊到说不出话来,他感受到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灵脉内霭黑色的五阴炽盛在狂舞呐喊,兴奋着,妄图挣脱而出。阖眸压住翻涌的心绪,任由血池的水剐蹭他浑身的皮肉,疼痛感带去一部分躁郁,他才从血池中起身。囫囵套上女使递来的衣衫,他就更加不适了。果然还是和前世的一模一样……但很快,他就没心思纠结这种小事了。昆仑冰墙布下的结界被动了,殿外梭巡的魔兽发出嘶吼哀鸣,强悍的灵力震碎了铺天盖地的结界。那力量属于……君撷松了原本紧蹙的眉头,他斜乜一眼苏夜,颇为暧昧道:“这辈子,他还是要送上门,至于要不要像以前那样……君上看着办。”【昆仑】再逢对无言白若一来了。苏夜心中是怯的,如今的他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姑且不论这辈子做过的事情,也不说前尘往事,单就如今他挣脱了白纻,五阴炽盛被释放,融进灵脉,再加上脱骨香被血池化开,钻进全身的血肉骨骼。裹上那身猩红底边的黑袍,两百年后的他已与前世别无二致。神殿外梭巡着妖魔,拱卫他的这个再度占据昆仑的魔君。前世也是这样,白若一被八大仙门塞进红绸缠缚的八抬大轿中,就这么端进他的鬼沼魔窟。他那时候是脑子昏了,是不清醒,又或者说是他本能的,就是觊觎他师尊这个人,这个人的身子和魂灵。可惜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得到的只是白若一的身体,这个神祇般的人从来没对他动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