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嫌恶道,“他要等的是叶上珠,不是你……”这一回,君撷没说话了。三人一直沉默着御剑去了昆仑,君撷也如约表现了诚意,用不归砚转移了江南禁制的裂缝。原本遗落在江南禁制中的不归砚,是如何到了君撷手中?苏夜心中有了较量,不由觉得荒谬,这世上哪还有真心以待,彼此信任的人?一入昆仑,君撷便将不归砚嵌入高耸的殿门之上。原本该涌入江南的妖魔,瞬间被不归砚的空间门转移到昆仑,那些妖魔一入昆仑,行为举止怪异起来,就像是从凶神恶煞的洪水猛兽变成了兽类幼崽,迷茫又彷徨。冰天雪地中梭巡几圈后,纷纷匍匐在地,卷缩着尾巴,偶尔抬起庞大的头颅,朝着苏夜奶声奶气鸣叫几声。君撷道:“昆仑神殿内残留你上辈子的气息,他们是在向你臣服。”这话并不能引起苏夜的好感,魔兽听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像是在笃定苏夜就是妖魔的首领,妖魔都是苏夜操控着去作恶一样。他看着君撷从怀中掏出一枚掌心大小的焦黑骨骼,奇异的香味从骨头中溢出,说不清是什么味道。君撷:“这是你的骨头,燃尽的尸身留下的脱骨香,与其说这些妖魔臣服于你,倒不如说它们是被脱骨香吸引。”他将脱骨香递给苏夜,苏夜捧着自己的骨头,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白若一当初为了封印妖魔,将脱骨香丢进江南禁制,妄图将妖魔吸引进去,再将它们封印其中,却没想到江南禁制里有一枚不归砚,这块不归砚的所有者是上官卿。不……现在该说它的主人是君撷,或者后卿。不归砚能打通一切相连的空间,妖魔被关进江南禁制,又从另一个缺口逃逸……因此,这九州的妖魔怎么都除不干净。君撷:“脱骨香迟早会耗尽,到时候这些妖魔还会重返人间,你要是想将它们永远困在昆仑,就要将这东西融进你身体里,自此以后,你在一日,它们便乖顺一日。”苏夜垂敛眼睫,静默地看着手中的焦炭,点点细碎的粉末像是被燃尽,融进空气中,被那些妖魔吮吸进鼻腔,它们神态似醉酒的浪子,一个个乖巧的像孩子。他心中闪过一瞬要将这些妖魔斩杀的冲动,确实也召出无色神剑,剑指身型硕大的魔兽喉咙。那魔兽不躲不跑,也不抗拒,掀开层层眼皮,神情悲怆地看着苏夜,牛大的竖瞳里滚淌出滴滴泪花。悲怆至极,好似也有人的感情一般。那魔兽盯着苏夜看了很久,而后阖上眼皮,呜鸣一声,垂下头颅,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苏夜的手是颤的,他难以置信,为何兽类会拥有人一样的情绪。“人由人生,妖由草木精灵所化,唯独魔没有来历,你可曾想过为何?”君撷问他。苏夜答不上来,他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自然,世人也不会去想,他们只觉得妖魔祸乱人间,是合该被封印,斩杀,铲除的。那……那为何他们只想着封印妖魔,要不是彻底斩杀?君撷道:“只要世间尚存灵气,便会有妖,而魔,是杀不干净的,源源不断地再生,封印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或者说……”君撷的瞳孔幽深起来,他似笑非笑道:“魔是被天道默许存在的。”苏夜:“既然天道默许魔的存在,为何又要仙门修士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为何我师尊他……”“仙门斩妖除魔护的是自己,至于白若一嘛……”君撷瞳孔愈深,眼底都是嘲弄。“天道让他护着的从来都是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说白了,妖魔祸乱的是仙门,只是仙门狡诈,将灾难转移到凡人世界。”后来那句话,让苏夜冷汗直冒。君撷说:“魔拥有再生之能,永生不死,它们曾经都是神啊,得罪了上面,落入凡间成了劫,只有九州大陆灵气耗尽,再无修仙之人,它们才算赎完罪。”天地不仁,魔曾为神……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苏夜,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我要你释放五阴炽盛,觉醒万魔心,斩下昆仑,搭建天梯,去问天,问祂到底想要做什么?!”“我要问祂,当初为何欺骗我、背叛我、抛弃我,我和我的族人至死都被唾骂成叛徒,千万年了,已经被骂了千万年了!”只有这个时候,苏夜才能从君撷眼底看到疯狂,看到愤恨和不甘。这个一贯善于表演,善于隐匿自己愤怒的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那些温润如玉,言笑晏晏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