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腔里的蜜酿一点点化开,香甜的气息缭绕在唇舌,果子嚼碎咽了下去,苏夜抬眼看白若一,那双异瞳终究不再那么不近人情。“……你很久没有来了。”刚才还是恶狼般的青年,此刻委屈地垂着一双圆润的杏眼。“院外的竹叶落了七千三百二十一片,雪涨了三尺,就连檐上的霜也被压地抖落了七十二次。”他的世界中没有日夜,没有时间,辟谷后不需饮食,他没有任何计算时间的方式,唯有这蠢办法。他不知道已经过去一年了,但能感觉应该很久了。“你很忙吗?在忙什么?”苏夜不知道他被白若一带回后,九州发生了什么,那些妖魔不是苏夜召唤而来的,他自然以为自己就是仙门最大的威胁,只要自己不出现,整个九州依然风平浪静。而白若一呢,他并不打算回答,只默着看了会儿苏夜,松了拥着他后背的手,缄默不语。眼前的人什么都不说,总是这样,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自己付出了多少,他总自己扛着,甚至任由别人厌恶他,憎恨他,他从来不晓得辩解两句,清冷孤傲地令人咬牙切齿,好似高高在上的神祇,谁都不恨,谁都得不到他的情绪。他越是这样,苏夜越是心绪不宁,是爱而不得的愤怒,夹杂着说不清的心疼。双唇开合,本想说:其实你不用自己扛,我爱你,我在你身边,你可以告诉我,我陪你一起。但话到嘴边,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惯以恶意中伤去表达自己不成熟的小情绪。于是,他眼底渐渐狰狞起来,阴鸷地盯着白若一。“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师尊……你终究只是把我当作一个徒弟罢了,我从来都不配成为站在你身边,和你比肩的那个人……在你眼里,你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眼底的番恨愈加露骨,眼眶红泞,姜黄油纸里包裹着的蜜酿被他捏碎,碾成烂泥,他近乎自暴自弃,像个被猎人追逐而腿肚发软,却只能拼了命奔逃的孤狼。“没有人能走到你的心里,什么都比不上你的天下苍生,你的大义凛然,我威胁到了他们,你就要杀我……将我关起来。你不杀我,也只是因为多少带着的对徒弟的责任心?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我?”白若一愕住,他从未想过,一个人的情绪能这么分裂。苏夜说的话是狠的,是一把要生剜他心脏的利刃,可他看到苏夜癫狂的眼底是极度的不自信,不信任任何人,也不信任自己,是悲怆的,是无助的……他惯用凶狠的模样将人推地远远的,可要是白若一因那些狠辣的话真的离开他的视线,指不定他会崩溃到什么样的地步。白若一依旧没回答他,有些话他说不出口,从来也不习惯。即使面对苏夜那么多次示爱,他也只会强装镇定地嗯一声,小徒弟的爱意是炽热的,像一坛浓烈热辣的酒,拔开坛口,酒香飘出,就足以将不胜酒力的白若一灌醉,就算醉了,脑子都是混沌的,他也只能自矜委婉地回一句:“并无不同。”他看着眼前的青年,杏眸里不复当初琥珀色的纯粹,长开的眉眼总也缭绕着浓郁的戾气,眼底是深邃地如一潭冥府幽泉般漆黑,心事浓重又简单赤·裸。白若一说不出话,而苏夜鹰隼般的目光就一直狰狞地盯着他,像是要将他盯穿个窟窿。倏然,双唇被一个冰凉的,溢散着恬淡馨香的薄唇堵住。苏夜瞪大了眼睛,心跳都停滞了一拍,然后又迅雷不及掩耳般剧烈跳动起来,像是要挣脱脉搏,撞出胸腔般。“!!”白若一……主动吻了他!若是以前,苏夜恐怕足以兴奋地将人推倒,但现在,他既诧异又愤怒。这就是白若一为了逃避他的问题,想出来的办法吗?堵住他的嘴,让他问不出来,白若一也不打算回答他。白若一没主动亲吻过谁,没有技巧,只是双唇相贴,苏夜便龇开利齿,一口咬破他的下唇,血腥恣意散开,他便被苏夜猛地推开了。苏夜眼底还是慌乱的,看着白若一那双氤氲着雾气的凤眸,一下子要说的话便开不了口了,甚至忘记了该恨什么。“……吻我。”他听见白若一是这么说的,接着,那熟悉的馨香又靠了过来,微凉的手扣在他的后脖颈,扶着他的后脑勺,将他压倒在地。笨拙生涩的吻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脸颊、眼睫上,他几乎不能呼吸,双眸迷茫地眨着,濡湿的唇瓣扫过,他的眼角眉梢都湿润了。眼前的男人垂敛着浓密的睫毛,根本看不清在想什么,轻柔的动作像是神明怜爱他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