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连州沉默片刻,道:“性命。”曲文心微微挑眉,道:“为了那个九华宫的齐瑛?”谢连州闭目,道:“我们是朋友。”中原人,武林正派,她一辈子也不会理解,只觉得他们脑子有问题的那种人。曲文心在心中冷笑一声。她问这些,并不真的为了所谓互利,只想再次确认谢连州在暗杀曲正清这件事上是否可信,而现在……她决定冒险。天衡的死对她来说确实是不可忽视的劣势,不管往后他可能如何做那得利的渔翁,至少在当下,他是曲文心和曲正清平起平坐的最大助力,这也是曲正清愿意与她一起坑杀天衡的原因。因为天衡的死,她不得不为自己再添一枚原本不打算拣到手边使用的棋子,那便是谢连州。曲文心对谢连州道:“半个多月后,会有一场继位大典,我要你在那之前杀掉曲正清。”谢连州道:“那么你又能做什么?”曲文心道:“我会分散他的精力,让他无暇顾及你。”谢连州看了眼她的剑,道:“你很强,为什么自己不杀他?”曲文心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道:“若不是怕在几个堂主跟前留下把柄,他又何须你来杀?”季瑶死前,是季瑶劝她,而在季瑶死后,经过天衡一事,曲文心愈发明白他们为何不能亲自动手,总要利用一个又一个人,用尽花招手段来委婉对付对方。他们不能在堂主跟前落下太过鲜明的把柄,不然这些虎视眈眈的人会随时冲上来,准备改朝换代。别看如今堂主死了四个,对外来说,天衡闭关,孟惊魂为谢连州所杀,秦寻音自戕,季瑶失踪,和她与曲正清没有一丝半毫关系。事到如今,谢连州是她最好的武器,甚至胜过她手中的剑。他在江湖赫赫有名,足以她轻松甩脱与此事联系。三个堂主不是傻瓜,不会因此就看不出此事与她的联系,可这足够她占据明面主动,不至于陷入不义之地。血刹宫本就是世上最不义的地方,他们也时常嘲笑中原武林的道貌岸然,可一到这种时候,几乎人人都擅长以此维护自身利益。曲文心嗤笑一声。她不想等了,继任大典太远,曲正清有充足时间做好准备,她要在那之前杀掉他。她知道,曲正清或许也是这样想的。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不会再去想曲正清会怎么做,她只要知道,她该怎么做。遗命曲春容的寝殿曾经是整个血刹宫最可怕的地方,?不管地上的砖如何用玉铺成,屋上的瓦怎样莹润剔透,没有人喜欢这个地方。他们每次靠近,?都胆战心惊,生怕下一刻就身首异处。曲文心这种不知害怕为何物的人,也曾在这地方感到害怕。曲春容看她的眼神那样冷漠,?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存在于他眼中。于是她慢慢滑落天衡的温柔陷阱,最后被他抛弃。好在如今,?天衡死了,这处寝殿也不再令人害怕。她一眼望去,甚至看到有一个婢女偷偷打了个哈欠,换到十年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曲文心指向那个婢女,对人道:“把她拖下去打死。”众人一个激灵,?彻底清醒过来,?顺着她所指方向望去,?看见已经跪在地上不停哆嗦求饶的婢女。曲文心道:“这里不是你可以放肆的地方。”她当然不介意旁人怠慢床榻上那个成天到晚都躺着的老不死,可她如今也该显示些和曲正清一样的,?假惺惺的孝顺来。有人按着曲文心的吩咐,上前抓住那个婢女往外拖,?婢女方才发出一声哭嚎,便被人割伤了嘴,?至此不敢出声,只能呜咽哭泣。剩下的婢女跪做一团。曲文心丢下一句:“别让我再看见有人怠慢宫主。”婢女齐声应诺。曲文心走进内殿,一看见那层层叠叠的帷幔,心中便开始感到烦闷。她不指望自己能从曲春容手中正正常常地接过宫主之位,就算他愿意给,?曲正清也不会让这事顺理成章地发生。她来这里,只是为了应付曲正清,让他多想,这是聪明人最大的劣势,而她想要利用这点。曲文心慢慢掀开床幔,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上边的曲春容。他看上去那样衰老虚弱,和从前不可同日而语。曲文心近日常来看他,他总是昏睡,偶尔清醒,纵使睁开眼睛,也只是静静看她,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曲文心甚至疑惑,以他的虚弱到底如何活到今日,果真是祸害留千年吗?今日的曲春容从一开始就是睁着眼的,他的身子一动不动,好像连那点力气都没有一样,只有眼珠子勉强转了转,盯着的方向从顶上移到曲文心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