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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6(第7页)

然而咒力实际毫无章法,水茗祈轻而易举就破除了,她将地上的衣服踢过去:“穿上。”

就在她说完这两个字的同时,身后的风暴竟在顷刻间趋于平静。化鹤想要拔出胸口的刀,却仿佛失了所有力气,他懊恼地垂着脑袋。

“……”

不知这样跪了多久。

水茗祈没有催,怀中的瓷瓶映出里面的火影,她抬手将衣裳扔在了化鹤的身上,不是很有耐心,而是很有自信。

傀儡而已,她笃定化鹤不敢发一辈子疯。

四周风停雪停,天地苍茫间,罪神已经尝到了破坏规则的苦果。

果然,就在两人即将与风雪融为一体之时,化鹤忽然轻声开口了,他卑微道:“老师……”

他说:“对不起,我错了……”

化鹤喃喃道:“老师,我知错了。”

化鹤道:“我会受罚,我会听话,我再也不胡闹了,老师……老师,你可以救救我吗……求你救救我………”

化鹤说:“我好痛……这里痛,这里也痛,我好像要死了……”

化鹤说:“老师……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么痛……我,我根本受不了……怎么会这么痛……我再也不玩了……求你原谅我,救救我……我生病了……求你给我解药……”

水茗祈冷声道:“真灵之祸,因果之苦,非疾非病,你本不该动乱心思,如今醒悟就好,来日不久就会痊愈。”

化鹤了无生气地点点头,顺从地披上了衣裳,跟随水茗祈回到神地。但他此番作为实在太过火,除了自食恶果,还须得遵守规矩,面壁思过一百五十年之久。

一百五十年后,化鹤出关,他自知真灵是苦果,有了教训,他再也不敢逾矩,乖乖呆在规则框条之内。同过去万万年一样,他平日里除了上课,便是以折纸为乐,耗费光阴。逐渐地,山间再次被他的纸傀儡填满。

红衣从树上垂下,仿佛摇摇晃晃的幔帐,他时常躺在树上打盹,喝着花露和果浆酿造的酒,有时很快活,有时却很失意。

树底下有名打伞的白衣傀儡小僮,路过之时被化鹤倾洒的酒滴淋到。他仰高伞面,瞧见树上的人,习以为常道:“化鹤,你又喝酒了。”

化鹤扔了酒壶,从树上落下来,他层层叠叠的红衫绽放而下。

小僮后退两步避开,化鹤就罩了层结界,他说:“你怎么你怎么不藏一下呢?”

小僮目光冷淡淡:“有什么好藏的,反正只有你能瞧见我。”

“放肆,你太放肆了!”化鹤跌跌撞撞,扶着树犯头疼,“这是什么道理?为何只有我能瞧见?”

小僮不厌其烦地说:“因为我已经死了啊。”

化鹤目光震颤,登时酒醒。

“住口!混账!你胆敢——”他一把掐住小僮的脖子,在对方毫无搏动的脉搏里,终于想起来了。

他之所以能独自活得潇洒,是因为在这百年间,临予从没有离开过。起初的二十年里,化鹤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到甚至无法起身。他躺在暗无天日的禁室里吃过很多药,一遍遍忏悔,好像这样就能求得保佑和宽恕,以减轻痛楚。可那有什么办法呢?他就是神啊。

水茗祈骗他。

吃药也痛,不吃药也痛。

他的心口永久地留下了诅咒之刃的伤口,一天比一天空落落。要说他这个人也真是很可笑,既无法承受这样的苦痛,又不愿将痛楚的源头治好。

后来的几十年,化鹤总算琢磨出了减轻疼痛的办法——他按照临予的模样,造了个一模一样的、彻彻底底的假傀儡。

白昼将来之时,傀儡陪在他的身侧,化鹤蜷缩在傀儡身侧,不敢惊动这场梦。夜里他清醒了,便亲手将傀儡销毁,等待水茗祈每日的审查。

化鹤想起来了,面前这个傀儡就是临予。

而现在天色将歇,化鹤必须重复无数次的做法,将傀儡焚毁。小僮说:“你糊涂了吗?”

化鹤说:“我清醒了。”

小僮提醒道:“你心口流血了。”

化鹤拢紧衣裳,遮住那里空洞的窟窿:“我会好的。”

小僮扔了伞,在日落之时化成了一捧灰。化鹤捂住心口,在迎接审视到来的同时,也做好了迎接绞痛到难以入睡的漫漫长夜的准备。

这样的日子过了过了多久?直到心口的诅咒和疼痛已经无法再令他发疯,生活仿佛回归正轨,然而世人可求得神祇保佑,神祇却面对死门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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