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侑道:“其实很简单。你既然清楚地知道这府内院中被分尸的男人,便说明不止一次入了将军府,因此你不可能没有发现将军府有层结界,内外景象差别很大。可你却说你在将军府外蹲守了很多天,没见到祝山青,又好像并不知道有结界一样,这不矛盾了吗。”
祝山青盯着她,说:“好,既然你知道了,为什么不拆穿我。”
花侑流泪是流泪,却并不能压抑她戏谑的本性:“喏,我只是想看看,你将自己的名声和故事编排得那样恶臭,究竟是想玩什么把戏。”
祝山青眯起眼睛:“所以你明知这是陷阱,却还要跟我走?”他抹掉花侑眼角的泪,指腹粗粝,动作并不温柔,将花侑的眼尾抹得鲜红,“这眼泪又是为什么而流。”
花侑因为疼痛仰起头,直言道:“疼了就流泪,有什么很难理解的吗?你掐我脖子,还不准我哭了?便宜都让你占了。”
祝山青听了这话,手指顿住,他低低笑起来,似乎这话很有趣:“好!我此刻很开心,所以你骗了我也没关系。”
花侑反倒突然警惕起来。
祝山青单臂就将花侑拉起身,禁锢在怀里,又掐住她的脸,让她不得不面向前方。
花侑闻到一股浓郁的、黏腻的臭味!
祝山青在她耳边说道:“我不仅允许你骗我,还要为你做另一件事。你眼睛好了吗?”
他冷不丁一句话,花侑心中警铃大作,说:“没有,不能——”
然而为时已晚,祝山青抬手扯掉了她眼前的白绫,晏安和临枫的视线也随之骤然清明,三人共享同一双眼,却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面前是一面绣着翠竹的屏风,底色是浅淡的青色,并不隔绝视线。因此花侑一睁眼,便瞧见屏风后面的刑架上,挂着个只剩上半身的人。
他四肢只剩两肢,双腿没了踪影,被铁链拴着双臂,又似乎被强行卡高了下巴,令他不得不仰面望着上方。
“啪嗒。”
房梁上盘踞着一条硕大的青蟒,一滴青色的涎液从它身上垂落,滴在男人的眼睛里,霎时烫出白烟!男人的眼窝在一滴一滴的毒血中被烫凹下去,满面都是带血的脓液。
然而周围一片寂静。
血和脏液都溅在屏风上。
那些翠竹闻声而动,水蛇一般攒动扭曲起来,三两下便将上面的血水吃干净了。
祝山青说:“我原本还有些顾虑,装了块屏风,又拔了他的舌头,朝他的脉络里施了定身咒,让他痛死也发不出半点动静。但是你不害怕,这很好。”
他一边说,一边为花侑理了凌乱的鬓发,好像她对他而言很珍贵似的:“我眼盲,认不准人,只希望没杀错。当然,错杀也无妨,只要杀得多,就不会漏杀。不要怕,我在这儿,大家都在这儿,你抬头往上瞧,你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们都挂在那儿。”
房梁之上,貌似游走了几条蟒蛇,其实不然,仔细瞧,会发现那里只剩几条断尾。而适才烫化男人眼睛的也并非什么涎液,而是尾巴断口处流的血。
断面外翻出殷红的肉,却被几道咒语封住了大部分的血水。
花侑并不害怕,只是有些恶心:“你想让我做出什么反应呢?将军,你怕是真眼瞎,认错人了吧。”
祝山青道:“我说了,错了不要紧,杀了他能让你快活,死一个就死了。”
花侑攥回衣服,像是怕染脏:“看出来了,你是真快活,所以才疯了。”
“嘶——”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响起蛇吐信子的冷声,那些倒悬的长尾仿佛被激怒了,地板淅淅沥沥淋了许多血水,又仿佛是被这话伤到了,像是眼泪。
真是疯了。花侑说,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安静,安静。我没关系,不要怪她,小妹向来任性,让她发发脾气好了。”祝山青掐住她的颊面,俯视道,“阿月,我的确疯了,我为了你们,疯得彻底!你怎么能忘?那双爬上你腰的手,那双推高你衣裙的眼睛,那些笑和涎水,恶心!太恶心了!好,好,没关系,我都砍掉了,都拔掉了!你别哭,我不说了。嗯……是我不好,怎么又提起这些事,你忘了那些好吗,我会为你报仇。”
祝山青将自己的银镖递到花侑手里,声音从怜惜变得冷厉:“既然你活过来了,我不管你如今身体里住着谁,我都为你报仇。阿月,我曾告诉过你,这个世道无论妖还是神,想要活下去都很难,蛆虫是杀不完的,我们一刻都不能松懈。这镖刀都是兄弟姊妹们剥的活骨,现在捡起来,你亲自去将他的双臂砍下来吧!”
晏安神色一凛:“她察觉到我们的存在了吗……你怎么了?”
临枫笑了声:“活该。”
晏安呆愣道:“你说什么?”
临枫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活该。嗯?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没错,我说的就是花侑。”
第58章脾气
临枫无动于衷:“殿下可曾疑惑,修行之人下山需得衣着低调,行事收敛,为何我与师妹却如此张扬?这并非是我们不服钤束,心智叛逆,而是犯不着在打扮上做手脚,我们二人本就不以真相示人,这张脸,是假的。
“易容有两种,一是自己捏造皮囊,二便是借用别人的相貌。花侑便是后者,她最在意皮相,却又最不听劝,偏偏攫取了一只小妖的样貌,将其占为己有,此后花侑下山,很爱用这张脸。可那小妖死前曾特意叮嘱,让花侑用这张脸可以,但千万不要轻易下山,想必此情此景就是这个原因,花侑顶着这张脸惹出了是非,所以我说她活该,走吧。”
临枫伸了个懒腰,正要转身,晏安拉住他,道:“她就在这里,你要到哪里去?”
“回去睡觉。”临枫隔岸观火,神色中写满了事不关己,“这事她求我也没用,老师最常说过的一句话便是,解铃还须系铃人,自己闯祸搞出来的烂摊子自己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