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听漏了,是心漏了。这指后图腾是什么圣物,竟让你心不在焉成这样。”谢临风并未看他,而是一手攥着人,一手倒了杯茶,笑说,“和我喝茶而已,这么紧张?”
晏病睢紧盯着谢临风身后那群人,道:“你这样胡乱触碰,就不怕叫人发现了。搅乱了魇境,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是你太在意了。”谢临风递了杯茶。
此刻天已经黑了,镖客散了一半,剩下一半还陪着夏清风吃酒做乐。谢临风点着那杯茶,说:“你这样恪守规矩,无趣吗?”
晏病睢没喝,反问:“你风流成性,就很好玩吗?”
谢临风道:“不算好玩,可也不至于大逆不道吧。”
晏病睢问:“你绕了这么大一圈,到底想问什么?不管问什么,是有什么事需要牵着手谈?”
或许是今夜码头燃的灯火朦朦胧胧的,晏病睢瞧他时倒不冷了,目光变得很倔强似的。
谢临风闻言,似乎才想起来这道禁咒,当下就松开手,不料他一退,反被晏病睢抓了回来,这一来二去的,两人分明没动,却平白又靠近了些。
谢临风挑眉:“不是不准我牵吗?”
晏病睢道:“不准你。”
谢临风就笑:“你就可以摸我,这么霸道,哪里来公道呢?”
店家吹了灯,夏清风也烂醉如泥,被人架上了船。四下蓦然深陷漆黑之中,唯有海上的渔火时明时灭,暧昧不清。
这茶摊中独独留下他和晏病睢,二人同时从夏清风身上收回目光,谢临风说:“你很不讲理,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脱口而出一句“从前”,让晏病睢呼吸都乱了:“……什么从前?”
谢临风不解其意,道:“先前你承诺过的……”
灯火太暗,晏病睢毫无察觉,在谢临风话语停顿间,他的眼尾忽然受到蜻蜓点水的一下,冰得他有片刻阖上双眼,再听谢临风说:“……它坏了。”
晏病睢眼尾发热,这才想起来先前在追踪萧拓之墓的时候,这双眼睛曾坏过。
于是他道:“世间咒术,皆是摘取施咒者的力量。这个不过受到反噬,我施咒后的代价罢了,很寻常。”
“很寻常吗?你这双阴阳眼不是天生的吧。”谢临风反问,“若当时我松手了会怎样?”
晏病睢垂眸,轻声说:“并不怎样。”
“你会摔一跤。”谢临风手腕用力,摁着桌子倾身将他拉近自己,“……还会弄丢我。你一直在找我,对吗?”
这并非他头一次撞见晏病睢的眼睛出现问题,他仍记得先前魇境中自晏病睢眼中掉出来的两片琉璃片。
晏病睢喉间发紧,说:“不……”
谢临风便放手了。
晏病睢立即呆滞在当场。
谢临风倏忽坐回原位,原来是他手指烫得要命,也痛得要命。那长指末端的红痕微微亮起,又徐徐蔓延,像是有人拿着滚烫的火针在他皮肉上生雕硬刻起来。
谢临风疼得抽气一声,忍耐着笑说:“这样重的烙印,是要我刻骨难忘,狠狠记住它吗?”
晏病睢盯着那蜿蜒生长的印记,冷眼旁观似的:“那你记住了吗?”
谢临风笑了声,就见那几处红痕一路雕刻,线条首尾相接,谢临风左瞧右瞧,终于看明白了这枚红色的图案。
——是一片很小的红枫叶。
谢临风见过巫人族繁复的图腾,更是见过修狃族狰狞的图腾,却没见过这样简单还精致的图案,十分好奇:“你这么小,就这么痛?谁这么狠心,将你刻在我身上?”
晏病睢像是被暗暗点了一下,正思索着如何赖掉,却在此时刮起一阵诡谲的狂风。
“哗啦”吹倒了茶幡,刮翻了头顶的帘子。那阴风来得汹涌,咆哮得像要吃人一般,几息之间就将茶摊撞得稀巴烂。
谢临风将人拉至身侧,稳住身形,问:“你闻到了吗?”
晏病睢拧眉道:“好臭。”
“嗯,尸臭说不上,倒很像化骨鬼吃过人后的味道。”谢临风迎着风浪,拉起人就跑,“我怀疑夏清风今夜就要动身,你记得吗?那时魇境中他并非只用贱户做替死鬼,挡箭的人里都是会些拳脚的!”
离海越近,风却越大,谢临风一时攥得更紧:“他是要拿贱户炼疫邪……嗯?你说什么?”
晏病睢呆呆的,全身都开始抗拒起来。他的声音散在风里,有些魂不附体,轻轻地说:“前面好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