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正军统领任泞欲言又止,几次回看荒屋方向。这对父子似乎都是铁石心肠,一个头也不回,一个一步未动。
雁山之中只有衣阙翻飞。
任泞无奈,不敢耽搁太久,代户正军向对面抱拳一礼,匆匆追随付相而去。
下山之路并不平顺,付相老迈,行得很慢,想来一路快马疾行,已是牵动了腰上旧疾。
任泞追上前去,忍不住劝道,“您心里记挂公子,听说长明山有变,亲自带兵相护,为什么不去看他一看呢。”
十年父子不相见,他知道付相心里是疼这个孩子的,公子少年时期寄来的信件,一直被他收在书房之中,每逢公子生辰都会被相爷拿出来翻阅。付严继不止一次说过,付显是最像他的孩子,也是他管教最严厉的孩子,他对他不是不爱,而是太爱。
任泞说,“您是怕他怨您,不敢相见?末将倒觉得公子很思念您。”
他是个粗人,说不出太细腻的话来,只记得自家夫人说过,这世间越不敢表达的情绪越是翻江倒海。
付严继摇了摇头,“我与他父子缘浅,无爱便无生记挂,何必再添烦恼。”
“可是如今荒骨现世,怕是乐安难安。”
付严继明白任泞的意思,提醒道,“此事切忌不宜过多插手,今日擅自用兵已是僭越,不能再管。”
“可是公子那边”
“不会有事。”付严继看向错综复杂的密林,“朝廷会派人取鼎。”
此刻正值太子逐步接掌政权之时,他们这些老臣一步错便是步步错。新旧待接,天家向来疑心极重,肃帝信他,不代表新主仍会倚重于他。付家权势太盛,当爹的收握兵权,儿子又镇守龙脉,其余几子分坐朝廷重职,此事莫说君主,就是他自己每夜醒来都觉忌惮。
“您的意思是,太子那边会想收回琼驽鼎,由自己人接管?”
“短时间内不会。”宿帝尚在,就算要动也不是此刻,而且他们这位老皇帝心气极高,若是身子骨能做主,就算新帝继位,估计也要再做几年太上皇。
付严继告诫任泞,“朝中时局非你我可以掌控,管得越宽祸事越多,你我这把年纪,倒也不怕死了,只恐累及家人,万事谨慎,竭诚尽节,方是为臣之道。”
“下官谨记付相教会。”
任泞正色一礼,付严继起手扶住。
山路漫长,开道的户正军忽然停下脚步,有人从前面跑回来,任泞问,“何事?”
来人只是抱拳,似乎不知如何回禀,只得让出身后一辆马车。
车边站着一个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起手行了一个江湖礼。
“阁主担心道路难行,特让属下前来,送老大人一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