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吸一口气之后,再次弯腰犹豫地想要拿起排球,他的指尖都在颤抖,产生了胆怯的念头,他忍不住侧过头,看见及川彻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让雾岛源司产生复杂的感情,好像是委屈。
可惜他从小到大没有感受到过委屈,只觉得喘不过气,像饮下咖啡的最后一口,舌尖泛起苦楚。
“这才是第二球。”他听见及川彻说道,甚至语气中带着冰冷的笑意。
雾岛源司几乎瑟缩了一下,冷汗逆流,站在原地踟蹰着,身体开始微不可闻的颤抖,及川彻的话宣判他的惩罚似乎还不止这些。
那一瞬间的瑟缩被敏锐的及川彻捕捉,及川彻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妙。而且他低估雾岛源司的洁癖程度,更像是心理的障碍,他并不想伤害雾岛。
雾岛源司咬紧牙关,将球捡起来,走到及川彻身边,塞进他的手里后逃似的离开,在转身的时候,手腕却被人捉住。
雾岛源司几乎瞳孔放大,反应激烈地将及川彻的手甩开。
及川彻本还在惊讶对方手腕的冰冷和纤细,还来不及做感受就被雾岛源司用力甩开。
雾岛源司看向自己的手腕上扩大的灰色阴影,白皙的手腕都被染上灰色泥渍,还有同样暗沉的及川彻的脸。
雾岛源司同样愤怒地看着及川彻,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疯涨。
“凭什么……?”
及川彻听见自己说,输给牛岛若利和雾岛源司的背叛,以及刚才的拒绝,彻底击碎了他的自尊心,让及川彻快要不认识自己了。
“凭什么总是我输!”他吼了出来。
——从初中开始,一直到现在,高二的第一场比赛,似乎也在昭示着这一年,他将继续失败。
他被这些沉重的失败击垮,濒临崩溃的边缘,自我的坚定开始逐渐瓦解,怀疑升腾,在令人绝望的天赋之下,他快要被压得喘不过气。
即使自己对排球的热爱不少于牛岛若利的一分一毫,可是深受命运眷顾的人总是他,而自己只能做个岌岌可危的无名之辈。
打排球,很开心——这件事一直记在及川彻的心头,在初中的每场比赛他都能铭记于此。
但是他现在发现,当他踏入球场,就会无端的想起牛岛若利俯视他的脸、想起雾岛源司仅初次便展现的天才般的跳发、想起影山飞雄一次次精妙的托球……
那些东西像是无情的手,扼住他的喉咙,将他推离球场,然后重重关上大门。
雾岛源司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近乎崩溃的及川彻,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及川彻,刚才的委屈被消散,现在他才明白,及川彻才是那个痛苦的人。
他没有安抚绝望之人的经验,每次获得胜利都快速离开,将失败者们的绝望表情和自己的胜利一起埋进大脑深处永不打开的盒子里。
这一次他又是如此选择,他用陌生而恐惧的眼神看着他,慌乱地想要逃走,却被及川彻再次抓住手腕。
雾岛源司仍然想要甩开他手,但却不容拒绝的闯入他悲伤的眼眸,眼前浮现他一次又一次阻拦与牛岛若利比赛中的最后一球——
又近乎绝望地看到排球穿过自己的手,落到球场。
像是雾岛源司甩开他的手,排球也永远拒绝了他。
“别走,好吗?”及川彻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我可以的……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排球比赛……我可以永远站在排球场上,我可以赢。”
我可以赢,对吗?
让我赢一次吧,一次就好。
如果及川彻是草芥,狂风暴雨之下,他只需低下头颅,可他是那棵苍翠的及川树,偏要笔直挺拔,每一次疾风肆虐,削冠斫木,抽皮剥叶,让他痛苦到无法呼吸。
及川彻悲伤的眼神像是一把钥匙,打开藏有雾岛源司不敢直视的失败者们的脸的盒子,他们渴望着胜利,如亡命之徒一般,敢于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他们是为了爱,但终究会变成恨。
雾岛源司是个溢满者,而他们是饥渴者,渴望着打败他。
“对不起、对不起……”
雾岛源司的眼泪颤抖着不可挽留地滚落,在白皙的脸颊上划上两道清澈的痕迹,这一幕落入及川彻的眼睛里,像暴雨将他淋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