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
姜青姝隐隐也觉得不对。
赵家做事一贯直白,不像是如此沉得住气的,况且相国寺之事看似小事,实则是最毒辣攻心之计,意在离间君臣关系,稍有不查,可能会断送整个郑家。
若赵玉珩还在,暗中教赵家这么做,尚有可能。
可如今他们未必有这份城府。
她看向裴朔,隐隐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你是想提醒朕,此事另有其人?”
裴朔颔首,起身一揖:“陛下颖达。”
“何人?”
“臣只是揣测,但若无把握,绝不敢向陛下言明。”裴朔抬眼,俊秀的脸被照入殿中的日光切割成明暗两面,乌瞳幽暗一片,低声道:“……张司空。”
张瑾。
此二字,令她眸光微跳,眼底霎时寒了一寸。
“陛下提拔郑仆射,主动收郑氏子弟入宫,便是为了掣肘张司空,臣听说,陛下一月前去郑府参加满月宴,也曾偶遇张司空,或许那时他便已经留心了陛下与郑仆射暗中之事。”
“郑赵相斗,若郑输赵赢,则世人皆会揣测赵氏自导自演构陷郑仆射,若陛下偏向郑仆射,则会令赵将军心生不满,认为郑仆射所言‘天子开始忌惮赵家’并非胡言,继而与陛下君臣离心。”
“陛下以为,这其中最为得利之人是谁?而如此缜密高深之计,又有谁能如此洞若观火,并隐于幕后?”裴朔反问。
是张瑾。
姜青姝袖中之手猛地攥紧,霍然起身。
张瑾的城府有多深,她至今都没有一个具象化的认识。
因为需要他厮杀、争斗、铲除异己的时候已经过去,自她登基,他便只需要做一个万民心中一心为国的好宰相,平时装一装忠君的样子,所推行的政令也是利国利民。
此人高深之处就在于,见微知著、防微杜渐,真正的谋划皆于细小之处着手,杀人于无形。
她提拔郑宽,他是不满的。
但他不露声色,任由她委任郑宽,什么都不做。
她越是因为阿奚而不怕他,越是容易忘记,张瑾乃是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宰相、年仅三十便位列三公。
连先帝都输给了他。
姜青姝感觉到一股难言的寒意。
裴朔见她明白了,便站直身子,望定她道:“陛下虽杀了谢安韫,但今后之敌,只会远胜于谢安韫。”
毕竟前世,谢安韫最终的下场也并不好。
他谋夺了江山,却无
力去守,最终也失了天下。
这天下最后逐鹿的二人,是张瑾和赵玉珩。
她闭了闭眼。
“朕知道了,卿能前来提醒,朕很是感激。”
裴朔笑了笑,笑意清疏如寒潭秋月,轻声道:“无论世事如何,臣永远都会站在陛下这边,陛下是久居宫闱的九五之尊,极难明察兼听,臣得遇陛下这般谦逊自省、擅于纳谏的主君,能有幸成为陛下的耳目,是臣之幸。”
这样的话,裴朔很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