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熬夜是不好的。
这个弊端体现得很快、很明显。
这一日我照常看话本,待到结尾才心满意足去睡觉。
吹灯歇下不久时,窗户突然响了。
空空空,如同屈指勾手,扣了三声。
我睡得浅,又是难入眠的体质,方且升起的睡意霎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半夜三更,谁敢敲侯爷夫人的窗子?
又传来几声敲窗的声音,我安慰自己,或许是夜深了,树枝被风吹动,应该无甚大碍。
窗外的声音却急了起来,噼噼啪啪,如同冰雹凿窗。却又细细碎碎,又急、又怕引起别人的注意。
脊背爬上一层凉意,我放缓呼吸,依旧阖眼,假装睡意正浓,意识却一点一点,愈发清晰。
难道是我爹以前得罪的人太多,所以趁着谭弈走了,前来暗杀我的?
随即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姑……娘,仙人,救……我……救我……你救救我……」
我又是一惊,不过却松了口气——如果是来暗杀我的,早就摸黑翻窗进来砍我了,不至于在这里哭得如此凄惨。
但我还是十分谨慎,没有动身,屏息凝神听着动静。
拍窗的声音断断续续,那女人哭得也断断续续,深夜之中,愈发凄厉。
按理说这么大动静,门外的守卫也该有所行动,但除了那女人的哭声之外,一切都很安静。
我实在受不了了,这么下去也睡不着啊,只好坐起来点了灯,竭力平静道:「什么人?何必装神弄鬼。」
对方顿了一秒钟,下一刻骤然大力拍窗:「仙人,你救我,你救救我……」
「别拍了别拍了,」她拍得我太阳穴都开始跳,「有什么话好好说。」
对面又是重复了一番救我云云,我怀疑她听不懂人话,但还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你不要怕,这里是定安侯的府邸,就算我帮不了你,谭弈也……」
话音未落,对方突然暴起,窗户被拍得震天响,墙面都隐隐晃动:「谭弈……我要杀了你!谭弈!谭弈!」
我很无语。
「这样啊,不过,谭弈现在不在。」我站起身,抽出一边的匕首防身,警惕地面对窗户的方向,谨防下一秒可能的发难,「你要想找他,麻烦出门右转,而不是吼这么大声,扰人清梦。」
话音将落,窗外凄厉之音愈发尖锐,纸糊的窗子到底不算结实。
「如果冤魂你不都不度,还算什么仙人!」
厉鬼破窗的刹那,我就死了,死得滑稽又蹊跷。
似乎……是被吓死的。
「萋萋在想什么?这么出神。」谭弈放下玉箸,出声打断我的思绪。
我面不改色说瞎话的功力越发精炼,随口答道:「能够遇到侯爷,真真是妾身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所以在想择个黄道吉日,去庙里烧香拜佛,感激神灵垂怜世人。」
他闻言抿起唇角,眼底柔情万千,任是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神恍惚,丝毫无法将眼前之人同之前诡异的事端联系起来。
我微微出神——也许那些苦难深重,那些颠倒磨折,只是一场又一场连环梦。
毕竟,这般温柔,这般气度非凡,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他伸手过来,覆在我手背上,唤回我的注意:「既然如此,过几日萋萋要同我一起去祭神吗?」
谭弈口中的祭神,不是什么盛大的特典,甚至不是什么知名的大庙,而是一座小破不起眼的神观。
观中供着的神名为灵华,传说是几百年内飞升的仙人,在此庇护一方百姓,只是到了后世名声衰微,祈愿又逐渐不灵,所以渐渐被人们遗忘。
附近也只剩一座庙宇,地处荒僻,边缘近山。
在昨晚最新死去的「梦」中,他也经常去那里祈福。
亲近神灵总是好的,我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