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上她的胸口,温温柔柔道:「我想要你的心。」
那女子娇羞一笑。
我眉毛一拧。
我不该在这里,该在春意融融的庭院底,而不是在这儿被迫听墙角,无比尴尬。
下一秒血光四现,谭弈的手穿过她的胸膛,从我这里能清晰地看到,他穿胸而过的手中,握着尚且活蹦乱跳的一颗心。
我这不争气的喉咙啊,它似乎有自己的想法,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人在真切面临危险境况时,身子总是不听使唤。
不知为何,我缓缓流下两行清泪。
迎着泪光,看到他似乎愣了下,旋即闻声转头,望向我的所在。
谭弈逆光抽回手,尚且捏着心脏,脸上沾了飞溅的血迹,长身玉立,弯了弯眼眸。
如同滴墨入水,他眼睛的颜色丝丝缕缕变幻,脸隐匿在黑暗中,金瞳璀璨,映着幽幽光辉,
他向我走来,姿态优雅,恢复了平日的笑意:「萋萋,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从他袖子里掉下来,哐当一声,坠地清脆。
我定睛一看,是一把勾金镶玉的匕首。
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要慌张、他看起来像是能沟通的样子,我们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吃个包,从幼时交情谈起,再赌咒发誓我若是讲出去必然天打五雷劈,这样一套组合拳下来,保准他放我一马。
我的身体没听完就跑出去了。
还十分紧张地同手同脚,导致僵硬地左脚绊右脚,不知踩到了什么,脚底一滑,以一个颇为奇异的姿势摔倒了,后脑正巧磕在柱子凸起的纹路上。
殷萋萋,卒,享年十七岁。
但当我浑身冷汗、大口喘息着从床塌上惊醒,看到坐在我榻前好不忧心的夫君时,那股真实的疼痛和恐慌感才慢慢淡去。
他深邃忧伤的眼瞳把我罩在了里面。
「萋萋,你回来了。」他抚上我面颊,指肚如冰,凉得我打了个寒战。
回来了?从哪?地府还是天宫?
是了,是梦。无论记忆如何清晰,死去的窒息感如何真切,这也只能是梦。
——我本来差点就信了。
我的第二世,同样死于非命。
第三世,第四世,亦是如此。
原因大同小异,都是误打误撞走入了西长廊的房间,要么看到他杀人,要么看到别人的尸体,要么看到我的尸体。
从一开始我慌不择路招致祸事,再到他亲手杀我。
我一次次死去,一次次醒来,记忆已经开始变得虚弱又模糊。直到第五世再度睁开眼时,我望着枕边的谭弈,愣了两秒。
这次时间节点重回新婚之夜,他迷迷糊糊将我捞到怀里,揉了揉我头发,声音带着刚醒的困倦:「萋萋,怎么了?」
我总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又记不起来,只好道:「好像做了个噩梦,不过忘记是什么了。」
他不语,我以为他又睡着了,却听他好久才道:「真的记不得了吗?」
我竭力想了想,却只捞到些许残破的片段,影影绰绰,看得不甚分明,便点点头:「记不清了。不过,侯爷怎么醒了?」
他声音一点点淡下去:「听到动静,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说实话,我和他唠了大半夜旧事,现下陷入了几丝熟人相逢后、气氛冷淡时的尴尬,听他语气这么亲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胡乱应了几声,又睡过去了。
第二日醒时,床侧已然空了,我趿着鞋子去找他,看到谭弈在书房里写着什么,大概是批阅事务,一手撑额一手写字,幽静清冷,和平时的模样截然相反。
谭弈爱笑。一般来讲,平常爱笑的人,纵使没了表情,眉眼也是柔和的。
但此刻清晨露重,为他染了一层寒意,墨眸隐匿在尚且晦暗的天光里,幽幽浮现一丝金色。
我凑过去伸手闹他。谭弈这才展颜,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收了收,抬笔蘸墨,在我手背上落了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