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未免也太冒犯了。
「看你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经历过这种事的人。」这人似乎意识不到自己的冒犯,又自顾自道,「你难道不会难过吗?」
我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福德如何,全看命数;气运用尽,苍天难救。回天乏术的事,有什么可值得难过的。」
平日里这话我可是绝不敢向外说的,了悉只会落得寡义薄情的评价。
尽管我真是这么想的。
不过对方说话丝毫不客气,也不顾及世俗礼数,我便也坦然直述了。
他挑高了半边眉,抱着手臂沉默半晌,才若有所思道:「你这话,让我想起之前一个朋友。」
我依着礼数接茬:「真是有缘。不知您这朋友近况如何?麻烦代我问声好。」
「问好就算了,」他言简意赅,「已不在人世。」
我:「……」
世间竟有如此不会聊天之人。
我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节哀。
他却支颐看我,眸光深深,冷霜似的脸,看不透思绪几何。
我顺着阁楼慢悠悠走下。
至于云稹,他说完告辞二字,就直接从窗户翻出去了。
不得不说,修行之人,就是和我等凡人脑回路不一样哈。
快要踏出茶楼之际,余光之中,突然瞥到一边隐蔽的角落里放着块牌匾。
若是平日,我自然不会理会,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心脏脉脉跳动,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却在看到上面的字时,周身血液悄然凝固,愣在原地。
茶馆喧嚷,而落在我身侧却寂寥无声,天地间仿若只有我和面前的牌匾。
——「灵华上仙,素名云祈,熙泰三十六年八月十七日飞升……」
我突然想起前几日碰到封丞相,他喊我名字时,发音很怪。
这一刻我才反应过来,他喊我的那一路,念的不是「殷萋萋」,而是「云祈」。
也终于想起,这位丞相,我亦曾在梦里见过的。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了一番,像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转头面向另一人:「她?云祈?你可真行啊,谭弈。」
谭弈没看我,面容隐匿在黑暗里,唯有一双眸子幽微亮着,晃动金黄色的光辉。闻言淡淡瞥他一眼,面容冰冷:「别废话,快开始吧。」
「别这么冷漠嘛。」封若白笑嘻嘻拍他的背,旋即咬破手指,蹲在地上,刺血为墨,细细画出个奇怪的图样来。
而他的身后,缓缓生出九条尾巴。
丞相让我多担心谭弈,这话确是不假。
因着天气转凉,谭弈每次快到入冬都会变得倦怠,精神不济的样子,以至于大部分时候都在睡觉。
好巧不巧,虽然睡得浅,但我也喜欢睡觉。
所以之前我都过着猪一般混吃等死的生活。
只是现在,我却不太能睡着了。
我对西长廊心有戚戚,即使谭弈不在,我也不敢过去,生怕他冷不丁从哪冒出来。
只好百无聊赖地在安全地带乱逛,正好之前买了一堆书,便大摇大摆地在书房翻看。
翻看之时,脑内突然想起极其微细的小事。
大概前几次轮回时,我去书房找他,他在看到我的时候,收了手底的物什。
当时看来平平无奇的场景,此刻想起,却多了份不寻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