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
薛玮看着史清芸肩胛上狰狞的伤口,时间太久已经结成了一道血痂,与里衣粘连在一起,又因为刚刚滚下而再度撕裂,渗出点点鲜血。
她掏出一把匕首,在火折子上烤过,递给薛玮。
薛玮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她的衣服,将金创药涂抹在她的肩头。
她的手紧紧地攥着衣服,嘴唇苍白,汗珠顺着鬓发滚下。
她哭不出泪,只好将自己咬出血。
现在她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过去展现在他面前。
薛玮的手指抚摸过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喉头动了动,艰难地开口说道:「……你曾经,就是这样过的吗……」
你曾经就是这样活在危险之中,也不忘怀念他吗。
她舔了一下口中的血珠,每牵动到伤口都会钻心地疼,但还是强忍着不让说话的声音听起来过于虚弱:「这算什么,我在府里差点没命的时候,不也挺过来了吗。」
「你怎么会过来?」
「你的护心镜不在。」
暗道很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
史清芸用扯碎的里衣把伤口粗略包扎起来,眉头紧皱:「你知道自己贸然出来有多危险吗?」
「那你呢。」薛玮收回手,他的双眼像是深不见底的潭水,「那你知道有多危险吗?你一定要让整个军营的人都陪你冒这个险吗?」
「是我考虑不周。」史清芸说,「但我是来与他告别的。」
「我已经准备尝试新的生活了。」她拾起放在地上的长剑,说,「走吧。」
直到腊月二十九,边沙军都没再有动作,宋军又在风西过了一个新年。
军营里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结束后史清芸揣了一壶酒去马棚,薛玮跟上前去。
她吃多了酒,眼睛却在月光下格外明亮。
他们一路驰骋,来到北山脚下的树丛。七扭八拐,找到一片全是石头的地方。
「北山脚下埋着的都是大宋的烈士。」史清芸将酒洒在地上,朝着远处鞠了一躬,手中火折子的光亮显得如此渺小,「知道名字的,我就给他们在石头上刻上,但更多的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有的人连尸体都找不到,也用石头代替了。」
薛玮看着她的侧脸。他感觉史清芸距离他这样近,又这样遥远。
他见过了她练兵时的英武,与其他将领论兵时的沉着,还有在军营吃饭、与人交谈时发自内心的笑容。
她像是落在茫茫草原上的一颗星。
这才是她选择的人生。
她说:「我要去见他。」
薛玮垂下眼。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知道她要去见谁,但这次他什么都没说。
她说了与卢子俊道别,最后还是放不下他。
转身要走,她却叫住了他。
「你和我同去。」
树丛中的光线很暗,但这条路她就算闭着眼也能找到。
史清芸斟了最后两杯酒,一杯放在卢子俊的墓前,一杯拿在手中,一饮而尽。
她弯下腰,手指抚摸着冰冷的石碑。
「哥,有的事……我该去弄明白吗?」
回答她的只有呼啸而过的夜风。
8)
草原上新冒出一缕青葱的时候,整个风西都紧张起来了。
薛玮抹了把脸,他刚勘察地形回来。远远望去,军帐前好像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原以为是朝廷派来的驿使,可等走近了却发现那一干人等竟是边沙军打扮。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