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申折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这世界上从没有一个人让他像现在这样不敢直视和面对,眼前的这位是第一个。
一切的自信沉稳,一切的矜贵威严,在她面前尽数失效。
林申折深知这不仅仅是吃了年龄和阅历上的亏,更因为她那张和沈坠几乎有七分像的脸庞。
从前一直有人评价说沈坠的长相偏女气,总是那样的雌雄莫辨。
所以多数时候,大家形容那孩子常常都是“俊美”或者“漂亮”,很少用“英俊”“帅气”这样的词。
现在林申折找到原因了。
沈坠有那样的外貌,是因为大部分遗传了母亲的基因。
她叫什么来着?
林申折当初因为沈坠,特地去了解过沈家的家族史,他记得她叫……
“不认识也没关系。我叫杨鸢。”门口的女人温和地作着自我介绍,目光缓缓投向床上那蜷成一团的少年,补充道,“沈坠的妈妈。”
林申折的第一反应很奇怪。
他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
因为一天一夜没阖眼,此刻他穿的衬衣还是前天的,布料略显皱巴,形象着实不太好。
一点平时矜贵高冷、意气风发的样子都没有。
他竟头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露出了局促的神色,不得不故作镇定道:“伯母,您好……”
***
沈坠现在睡觉和昏迷是傻傻分不清,他知道好像妈妈来找他了,但不知道妈妈和林申折谈了什么。
他吃了很多药,等再次醒来,已经黄昏了。
一抬眼,便看见床边坐了个男人。
他逆着光,保持着一个不太严肃,也不太懒散的坐姿,一动不动的,似乎在思考,也似乎在沉睡。
沈坠看不清他的脸,便起身凑了过去。
下一秒,林申折睁开了眼,清醒凌厉的眸光落在少年病态苍白的脸上。
沈坠被吓了一跳,第一反应竟然是连人带被子卷着后退到床头。
他在怕他?
林申折胸口一闷,一抹类似烦躁又钝痛的滋味丝丝缠绕在心头。
沈坠当然怕这个男人。
现在在他眼里,林申折就像个恶魔一样,总是不折手段地戏耍他。
两个人无声地共处了一会儿。
傍晚光线不好,少年终于想起要伸手去摸床头的灯。
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摁住了他。
沈坠愣了两秒,赶紧收回自己的手,像躲瘟疫似的。
林申折修长的手指在空中曲了下,掌心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借着黄昏里橘黄的光影,二人静静地对视着。
沈坠是搞不明白林申折到底在想什么,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是充满矛盾和迷惑的。
有什么可矛盾的?又有什么可迷惑的?难道他身上是有什么秘密吗?
他不想溺死在这潭缺氧的沉默里,就掀开被子,准备从床的另一边下地去洗漱。
就在他的脚尖碰到柔软的地毯时,身后响起男人沙哑疲倦的声音:“小坠……”
沈坠双手撑着床,停下了动作。
他以为这个男人会说些什么,结果等了许久,等到墙上的最后一抹光都随着日头的西沉而泯灭时,才终于等来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