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一夜未曾入睡,身上数道箭伤,几度疼到蜷缩起身子。
待到翌日,云渺被榻边人起身的动静给惊醒。
临走之前,他给了她一枚玉珏。是一枚上好的昆山玉,雕镂成的貔貅的形状,沾满了血污,安静地躺在他掌心之中。
他声音暗哑:“多谢云大小姐救命之恩,若有再度相见之日,凭着一枚玉珏,云大小姐可任意派遣某做事,某绝无二话。”
云渺摇了摇头,知晓那玉珏贵重,并不接受。而他将信物塞入了她掌心之中,转身便投入了黑暗之中。
可大雨滂沱,离宫之中危机四伏,到处都是士兵欲置他于死地,他又能去哪里?云渺不知道他是如何逃离的。
而在她的梦中,第二日,楚太后逝世的丧钟响彻了离宫上下。
不久之后,她看到自己嫁入了东宫。大婚隆重,太子牵着她的手,高坐于车舆之上,夹道两侧百姓高声齐齐跪拜与礼赞。
而谢止渊彻底没了音讯,他究竟去了何方无人知晓。就仿若一粒尘埃丢入湖泊之中,再也不见一丝踪迹。
然而梦中有一道声音告诉云渺,离宫那一夜,不是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
似乎在很久之后,她成了楚王后,与他还有一面之缘。
便是那一次的见面,致使景恒与她彻底地决裂。
耳畔响起窸窣动静,云渺转醒,看到床边的谢止渊起了身。
“你要走了?外面还在下着雨。”
“天快亮了。”谢止渊转眸,看到床上少女睁开睡眼,特地放轻了声音道。
她双手拂开青帐,赤足从榻上走下,乌润的长发被揽至身前,双瞳潋滟,不经意间流露出惺忪之态,更添一丝慵懒的妩媚。
谢止渊道:“我要走了。若非云大小姐此前提醒,谢家也不可能免于灾祸。在下欠云小姐一个人情。在下感激不尽。”
云渺摇摇头:“不必感谢,少将军此前也帮了我。”
谢止渊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珏,递到她手中:“云大小姐日后若有难处,凭这枚玉珏来找我,谢家必会倾全力相助,绝无二话。”
他看到云渺的目光在触及那枚玉珏后,眼睫一颤,他问道:“怎么了?”
云渺笑道:“没什么。只是这玉珏太过贵重,我不能收。”
他说着与前世几乎无差的话,那枚躺在他掌心之中的玉珏,好似承载着命运般的重量,叫云渺透不上气来。
云渺道:“那日我在太子殿中见到书信,也不过随口一提信上的内容,未料能帮上少将军如此大的忙,心中不胜惶恐,怎能接受?”
谢止渊道:“可我总还是欠你一个人情,要如何还?”
云渺帮他避开前世命运,实则也是想还他那日入林中救她的恩情罢了。其实无论有没有这一前提,她都会选择帮他。
谢止渊道:“不必拘谨,想到任何事与我提便是。”
空明月色入窗,犹如水流安静洒在少年的身上。
她久久未曾开口,谢止渊正要迈步往殿门走去,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
少女道:“少将军说任何事都能帮我?”
“是。若是一时想不到,日后再提无妨。”
云渺道:“我确有一棘手之事。”
她与太子的婚事由君上所定,除非君王更改心意,否则怕不能随意撕毁那婚约。她当然可以选择直接拒婚,南下回到封地,这也是云渺对策,可那样带来的后果,怕也不是能轻飘飘揭过的。
哪怕这桩婚事,是太子有错在先。
轻则君王震怒,斥责于她;重则怕是要收回云家封地,日后朝堂之上处处针对云家。
若有更好更平和的方法退婚,将带来的影响降至最低,自然更好。
云渺道:“少将军能否帮我退了婚事?”
谢止渊微愣:“你想与太子退亲?”
云渺点头:“是。自我来到京都,便被处处拘束,我这桩婚事并非我所愿,且前头发生的诸多之事,我对太子已是深恶痛绝。少将军能否帮我退了这桩婚事?”
然而云渺也不抱希望,毕竟此事太难,或许他也找不到法子。
谢止渊只沉吟一刻便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