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夫人可真会说笑!”
郭二小姐好似恼羞成怒,竟不顾阻拦,站起身高声道:“我自是没有玉皎妹妹那么放得下身段,姻缘无论好坏自然都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随缘便好,我不强求!”
给脸不要脸。
梅夫人神情彻底冷下来,啪一声把酒杯按在桌子上。
气氛一时凝固住了。
有几位夫人不愿场面闹得难看,连忙和稀泥道:“郭二,你浑说什么呢!未出阁的女儿张口闭口便是姻缘婚配,成何体统!”
又劝慰梅夫人:“颜家夫人,莫与郭二小姐这个混不吝的小辈计较!前不久她和其他小女儿发生口角,才被她爹罚跪抄书呢!”
梅夫人其实也不想为这一点口角斤斤计较,毕竟是成武侯老夫人筹办的宴席,闹大了实在不妥。
奈何几番劝解下,郭二小姐竟然更有底气了些,不依不饶道:“我不过是说了句郯王世子妃坐在那儿,这句话哪里有错?颜玉皎不是郯王世子妃吗?反倒是颜家夫人,话里话外倒成了我羡慕这场婚事了,真是笑死个人了,试问在座哪位女子会羡慕颜家女儿的婚事?”
这话倒还真的引起了几声低笑,还有几个女子以团扇掩面,生怕沾染上什么污秽一般,离开颜玉皎身旁的坐席,去别处坐了。
被人羞辱到这份上,梅夫人自然无法忍受,她勾唇冷笑,正要开口,却被颜玉皎轻轻压住手。
颜玉皎沉着脸,缓缓站起身道:“古人云,不耕而食,不织而衣,摇唇鼓舌,擅生是非。古人亦云,三人告母虽投杼,百犬闻风只吠声。”(注1与注2)
她的声音并不高,在场人却都听得很清楚,引得内庭高位处坐着的几位诰命夫人对视一眼。
颜玉皎淡然行礼,继续道来:“承蒙郯王世子抬爱才有了这桩姻缘,对此我问心无愧,本无须多言,但总有人身无所长,不辨是非,人云亦云,吃饱喝足后便故作耳聋眼瞎,听些污言秽语,便自以为正义之师,被人当狗使唤,冲锋陷阵,挨骂挡枪,还乐此不疲,也不知此一番是想羞辱我,还是想羞辱郯王世子,还是想自我羞辱,实在是荒谬绝伦,愚蠢至极,可笑之至。”
一时满座寂然。
高位处,一位诰命夫人举杯遥遥笑道:“说得好,这一杯我敬你!”
颜玉皎也拿起酒杯:“自然,这世上多的是夫人这般深明大义之人。”
话毕,一杯饮尽,两厢欢喜。
梅夫人满意地点点头。
在场某些跟风嘲讽的人不免脸色苍白,神情晦暗起来。
而一牵扯到郯王世子,郭二小姐即便被颜玉皎骂的心火迭起,也隐隐有退缩之意。
她身旁的何茹宓恨铁不成钢地扫了她一眼,冷哼一声,起身道:“玉皎妹妹真是好口舌,奈何迎夏宴我就在现场,亲耳听到捉奸……”
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温润如风的称赞打断了。
“如此文采,斐然成章……”
“早先只知道颜小姐姝色无双、宽宥仁德,不曾想颜小姐还明是非、善思辨,韩某真是每每遇到,每每都为之倾倒。”
才刚开宴,间隔男子坐席和女子坐席的屏风还没有抬上来。
故而女子们抬眸便可以看到一位身姿颀长的青衣男子正拾级而来。
男子的半头发丝仅靠一支碧玉簪束缚住,与时下流行的窄袖短靴的打扮不同,他身穿广袖长靴,腰戴青白玉组佩,行走间,玉组佩轻轻碰撞,声音如泉水叮咚,悦耳清心,颇有前朝文人雅士的遗风。
可见此人爱玉至极,爱雅至极,应当行事稳健,冷静理智。
恰巧,颜玉皎也认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