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处这间房子还处于未退租的状态,尽管租金已经欠缴多次。”)
“…………”琉璃沉默,抿了抿嘴唇,“那位母亲现在在哪呢?”
(“缺乏用以分析的线索。”)
“父亲呢?”
(“这个房间没有男性出入的痕迹。”)
“这样啊……”
琉璃轻叹一声,向后坐下。
屋内没有椅子,只有靠枕围出一个正对着电视的座位,这一定还维持着屋主离去前的模样,支撑背部的力道很是舒适。
琉璃抬头仰望,木造的天花板上布着浅浅的霉斑,在都市传说里总会把这形容成人的脸孔。
如果传说是真的,那琉璃觉得自己看见了一副忧伤的表情。
“欲魔大概是两个月前出现的,也就是说,在那之后,澪还一个人在这个房间里等了一个月吗。”
琉璃现在也是独居状态,但每隔一到两星期母亲就会来一次帮忙打扫屋子,零用钱和生活费也给得很是大方,即使如此,偶尔也难免会有些寂寞的感觉。
她没法想象血亲突然消失后独自留守在这间狭小的出租屋里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怎么填饱肚子,又怎么度过每一个黑暗的夜晚。
一个月,四个星期,太阳落下又升起三十次,七百二十个小时,拆解出来的时间比用嘴说的更加漫长,仅仅它的三千分之一便让琉璃在这里坐如针扎。
(“要尝试还原当时的状况吗。”)
“不了。我不喜欢这种气氛的故事。”
琉璃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走到屋外透气,她顺着楼梯继续向上,在晾洗的床单随风飘扬的天台,头顶的天空蔚蓝广阔得像是要将人吸入一般。
她在天台的边缘握着护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涤净胸中积蓄的霉味。
“…………抱歉。”良久之后,琉璃幽幽地说道。
(“为了什么?”)
“我前面说了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之类的话。”
(“我只是你的能力的具现化,跟我说这些和道歉都没有意义。”)
“我知道。不过不道个歉总觉得心里不舒服。”琉璃挠挠脸颊,然后对着天空伸了个懒腰,不经建筑阻隔的春风和阳光直接倾注在少女柔软白皙的皮肤上,畅快的解放感和浅浅的忧伤一时压过了心中的羞耻,“……天空,真漂亮啊。”
“东京的天空,意外灰蒙蒙的日子比较多呢。虽然也不到乌云或者阴翳的程度,但这样万里无云的蓝天,一般都得是台风过境后才有呢。”琉璃说。
(“…………”)
“我很喜欢这样的天空,所以想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像我一样这样抬头仰望时,总是会觉得有点忧伤。”然后她轻轻地叹息一声,眺望远方,目之所极方方正正的大楼一栋连着一栋铺出一片灰白色的格子海洋。
包含东京、千叶、琦玉和神奈川在内的东京都市圈据说是世界上最大的人类聚集地,超过四千万的居民生活在这片广阔得难以言喻的钢铁与混凝土的海洋中。
四千万。
琉璃很难想象这是什么样的概念,那一定是一个一个念出名字也需要好几年好几十年的了不起的规模吧。
但真奇怪啊,明明这么多人聚集在同一座城市里,却都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真奇怪啊,明明文明已经厉害到能让四千万人居住在一起,却还有那么多人活得一点都不幸福。
“我知道的。只要欲魔没有出现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只是迁怒和自欺欺人罢了。在日本之外,现在依然有地方在发生着战争,有人在忍饥挨饿,即使在日本,需要帮助,不知该怎么在这个社会里继续生活下去的人也比比皆是……这些事情我知道的。我不怨恨什么,我只是觉得忧伤,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能改变这些事情该有多好啊,如果有能让大家都变得幸福的魔法什么的……”
“可我只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不是吗?”
(“…………”)
阿卡夏没有出声,只是默默地运转着,琉璃不知道它是不能还是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也只能跟着一起沉默,任由高层的风将白金色的长发与身后的床单一同吹起,如朵朵彩旗一般飘舞招展。
——铃铃铃铃。
在沉默中,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琉璃从提包里取出手机,是佐藤的,她不做多想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喂!白鸟吗!你现在在哪!?”扩音器后面传出佐藤略有变形的焦急声音。
琉璃这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有约。
糟糕了,遇到了这么多事情,自己在这里到底花了多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