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轻唤,琪亚娜飘逸的长发滑过他的指尖,白皙的脸颊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徒留一缕绵逸的熏香,他黯然伤神。
萧瑟秋风抚过云朵和残阳,也抚平了舰长紊乱半晌的心跳,他从她的无限魅力中回过神,把她搂紧怀里。
只是不知为何,重复了千百遍的动作,忽然陌生起来了。
“你是不是又喝多了?”
他开玩笑似的问,安抚猫儿一般捋顺妻子逆反的毛发,等到将他们包围的悸动的风散去,海燕又送来了悠远的啼鸣,彼时一忙乱一朦胧的视线交织刹那,仿佛有千丝万缕的感情乱在一起,雨点般碎在麦田里。
缄默紧随其后,他方才以为她不想说话,后知后觉她已闭上了眼,便抱起她来,稳稳当当地放在柔软的大沙发上,悄悄撩开她的刘海,额头落上一抹深吻,刚要告别去找其他人照顾一下时熟悉拉扯感却缠上了衣角。
“别走,陪陪我。”她呢喃般,声音那么小:“对不起呢,我刚睡着了。”
蒙上雾的双眸拨动心弦,煽动舰长到现在还不稳定的情愫。
他无奈坐下来坐到地板上坐在她身旁,轻轻抚摸她的毛发,看她乐于享受的表情,听到小猫般‘呜喵’的呻吟。
却突然感觉一重影晃了过来,睁开眼发现秋风把一串串灿烂的红火稀释了,现已入夜。
“所以呢,又喝酒了是吧,不想活了?”
“才不是呢。”她柔声回答:“我只是…突然想找回当年的感觉,找回那个懦弱的舰长了。”
宽广的高堂空无一人,衰弱的蝉鸣是心跳,舰长一会儿看看隐约的星光一会儿看看琪亚娜晕红的面庞,好像被什么牵住了似的摇摆不定。
可当这位刚生完第二个孩子的人母把眼睛睁大了点,他就不再为什么动摇,晕乎乎的脑袋竭力回应她的期待。
“那…为什么会想回到过去呢。”
茸茸的猫头往他的手掌蹭,催促他‘快点,不要停下来。’她分明是有意识的,却没听到他的询问,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说起了过去模糊而痛心的想法与冲动,不过还没说几句,就有一个人不礼貌地插进了往事,和她一起叩响了炊烟般淡薄的茶门。
“假的也好,两句话的时间就好,我只是想…”语顿,她艰难无比地喘了口气,两弯月亮升了起来,滴下来银光,过去的少女近乎是竭尽全力:“告诉他,请爱我。”
毫无疑问,她喝醉了;母庸质疑,他也醉了,醉倒在被替换的爱人的夜间芬芳中。
这句话像是在为难他,也像是在安抚他,帮他追忆过去的自己。
舰长清楚时光是小偷,是自私的法官,是不可理喻的死神,蛮横地夺走一切。
可这位能把最高的山尖都磨平成原野的法则使者再怎么努力也偷不走他心底的记忆,他现在还记得他那时的一举一动,每一句看似真真切切的回答,那时他是自私的,现在仍是,甚至以后也还会是。
男人吐出口浊气,他至少知道怎样才能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眼里有黄昏在燃烧,可再次撞上爱人那闪耀光辉与美好的眸子时,月光把灯拉下来了。
他感到一种柔软的压迫,感到过往缺失了至关重要的片段,于是嘴巴磕磕绊绊,连一个完整的字都吭不出来。
但好在花香和绿叶会为他铺设一个座位,它们把忧郁又带回了他心中往事,来了又离去。
“那他怎么回答的?”
她摇了摇头:“他是后来才爱我的,还跟胆小鬼一样爱的不彻底。”
“你希望他立刻爱你,爱的彻彻底底?”
“不,我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你宁愿用时间化开一个人可怜的情感的保护壳?”
她颔首,脸上的表情如愿以偿:“嗯,因为我爱他。”
他不再说话,又一次因为一个时间短语,因为一个庞大的数字,为与之反抗一生的真理而犹豫。
两三秒后,星光被楼上迷乱的脚步踏得粉碎,他仍不语。
舰长像拈花枝一样一寸一寸地掀开琪亚娜爱的面纱,当那无形的爱落地的一刻,当他不明不白问出这句话时,他知道,他心中的结已经开了。
“爱在哪里?”
她抬眸,是醉意满盈,衣料的摩擦声,肌肤的摩挲声,还有举步维艰的唇齿交叠,都把答案摆在眼前了。
于是他不再过问,因为他知道她回来了,诚如口中说的那样爱他爱的彻彻底底,肆无忌惮,义无反顾的回答是将他击碎的最有力证明,即便那声音细如蚊,即便那力气渺小如童话:
“所有。”
话语落地,他心中的壳碎了,带着舰长的芥蒂踌躇,纠结的自怨自艾以及说不清太阳月亮的一切一并碎开。
沉寂多年的崩裂的感情犹如掌中的萤火虫飞散,在自然干净的旷野恣意漂游,牵引梦幻闪耀,没有贪婪,只有祥和,拖曳时轮滚动。
他已找着方向却浑然不觉,因为一道必要的程序还未完成,他们还没来得及再说一次‘爱’,还没感受仿佛被火焰烫着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