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么喊,赵伯起也没动静,耷拉着山羊胡儿跟死人差不多。
至于说撞邪,这话可能有些多余,所以书香也就没再多问。
恰在这时,门外喵了起来,秀琴奔出去给开门,没多会儿,一只大狸花就跑进了里屋。
书香问这是焕章他爷养的还是打谁家抱来的。
琴娘说来俩月了,自己也不太清楚,后面应该还在说,不过书香注意力都放在了猫身上。
他瞅着猫子晃悠起尾巴,后腿一蹬,直接蹿到了炕上,也不怕生,还上他跟前蹭了蹭,随后朝炕里走了过去。
或许太亮,猫肚子上嘟噜着的奶子都透出了亮光。
“下好几只小猫呢,要不要?”
“啊?”
“猫啊,我妈问你要不要?”
抹着脸上的汗,书香摇了摇头,随即掏出烟来点了一根,说家里有狗,抱回去多半会被咬死。
烟都抽完了,酸臭味儿却还是挥之不去,也不知是来自于自身还是来自于赵伯起,就像这炎炎夏日里的蚊蝇,无处不在。
抖楞着上衣,实在是热得不行,说去二道闸洗澡,书香就打琴娘家走了出来。
知了叫得越发声嘶力竭,还有蛤蟆。
路上没几句话,不想河边也没几个人,问焕章在哪边洗,书香说钱搁家没?
赤脚站洋灰坡上真没法待,就跑到了桥上。
好像听焕章说了句怎还穿裤衩呢,书香说谁打桥上过来看见这光屁股的像话吗,蹬着栏杆上去,一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厚实的闸板槽敞着口,灰中泛白又隐隐透着股黑,然而孔桥闸板紧闭,滑不出溜的,说不好上面是新长出来的苔藓还是长年累月渍上的老泥。
脱掉裤衩,过着水洗干净,放到岸边的水草上晾着,而后,书香把大爷给的内条裤衩换在了身上。
焕章在水里招起手来,说裤衩还挺高级,兴许是看到了自己腰两侧是系带的吧,书香认为——于是他说还行吧,他说这是我大给的。
连同体恤衫,一并过水洗了,也放在了水草上。
控了控耳朵,书香又做了两个深呼吸,一个猛子便又扎进了水里。
他打河底抓了把泥,咚咚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想象中应该还有股吸力,然而实际却不是。
捋开包皮时,说不出的凉爽贯彻整个身体,但人也被挤了出去。
钻出水面,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有那片刻,都分不清自己在哪了。
五点之后陆陆续续人就多了起来,有人问书香考得咋样,还说可要给你爸争气。
书香抹了把脸上的水,说完下来洗澡就一猛子扎进了水里。
焕章说会不会反正答题卡都涂了,他说咱视力好,脖子长,不会写还不会蒙吗——又有手有眼,不还能抄呢。
这年一中录取分数线是605,二中和三中差不多都是570上下,梦高530就能上——历史最低。
焕章考了五百七十多,二中应该没问题,不过之前填报志愿时他写了一水中专,他说就咱这揍性的还上高中,不得让人拉拉死,“你说是不是杨哥?”
是不是一时半会儿书香真说不清楚,就如他问灵秀要的奖励,他说考上一中不说带我去放松一下吗,红包也行,“是不是啊妈?”
烧烤后便去学校估分和模拟填报志愿,其时鸟语花香,日头正好,想到自此之后便要开启全新生活,顿时心中充斥起一股海阔凭鱼跃的念头。
已经有人去劳动力市场排队投简历了,还有说以后中专完事考大专的,叽叽喳喳的。
梧桐树叶子又大又宽,斑驳的树影下,有人喊杨哥过来照相,临过去时,书香就朝屋里的内帮人喊了一嗓子。
十一号这天给奶过生日,电话里书香告诉大姑,不日就将过去。
杨华问他考得咋样,书香说一中还不是手拿把攥。
真的是手拿把攥,可能就是在大暑前一天打友谊赛时,书香被司机小李接回家的。
到家时,屋里人满为患,除了家人,还有梦中校领导和教育局的人,后者这自然是经他们介绍才知道的。
桌子上摆着一中录取通知书,还有奖状,以及两个用红色绸面包裹的类似信封的玩意——应该是钱。
然而不等书香说些什么,就被握起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