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大惊道:“弃守?”
折翎道:“正是!砦墙残破,弓弦不彀,难挡金人再攻。不如弃守此处,凭借赵兄适才安排下的中坪守御,依山势节节抵抗,定可大减伤损。数月滚木御敌,虽已将下坪大木消耗殆尽,中坪上坪却依旧木桩处处,经简单改动,便是鹿角一类防具。敌众于其间行走,定然颇为不便,我等再隐于暗处攻击,必教他步步惊心。”
赵破振奋道:“将军好计!赵破惭愧,那时只是想着留条后路,却……”话未说完,金营中号角声起。
二人远眺,见天空渐亮,雨歇云收。
完颜宗弼前胸缠着白布,布上一片血红,正歪坐在中军将旗之下,命身边亲兵使令旗整饬军马。
折翎见状忙道:“赵兄,速去中坪安排。我在此处阻敌,希望可以拖延些许。”
手拍砦墙,又叹道:“雨水湿木,可惜,实在可惜!”
赵破知他心恨不能火焚砦墙、阻断金兵,亦是一叹,抱拳尊令,默默离去。
折翎在城头点检军士,本想选二十相较略为青壮之人随同留守,不料一众须发皆白的老卒忽跪倒拜伏,为首一人抱拳道:“折将军,我等老迈,活到如今,已是够了。请将军带墙上年少之人退去中坪守御,我等愿据城死战,与墙偕亡。只要尚有一人在,定不教金人越过此处!”
折翎摇手,诚挚道:“万万不可!守砦之事,乃是因我而起。此时紧要,我怎可临阵退缩?折翎与诸位前辈同守此墙,余下人等,自去寻赵堂主便是!”
折翎话音刚落,金营中号角声停,战鼓声起。
为首老者起身向墙外金营一望,见金兵整军已毕,前营已呐喊着往斜坡上杀来,不由心中焦急,拔刀往自己颈中一架,对折翎喊道:“折将军,我等心意已决!将军速速带人退去,不然,眼前便是血溅当场!”
此言一出,一众老卒纷纷以刀加颈、出言附和、不住声地迫折翎离去。
折翎无奈,只得与余众一道,对着老卒重重叩首,洒泪下墙。
方转上中坪石阶,便闻身后喊杀声震天,知老卒定然命丧,心中更是凄然。
赵破闻杀声正酣,却见众人已回,忙讶异询问,得知老卒壮烈,亦是半敬半悲。
重重一叹,将心中难过化作愤怒,恨恨道:“金狗!今日定要让你知道我孟门厉害!”
言罢,抱拳对折翎道:“将军,适才有砦中老人提醒于我。昔日老门主尚在时,西贼入寇宋境,纵入甚深。老门主曾拒西贼合作伐宋之议,恐其趁机来攻,故此在砦中各紧要之处埋下火药。适才我令人去各处检视,回报称大多依旧完好。待金人来时,我等便沿路且战且退,往埋火药处去,引金人入蛊,炸他个尸骨无存!”
折翎心中亦是悲愤交加,闻赵破言赞道:“好!便是如此主意!再将众人遣散,去桩密难行处埋伏,节节抵挡。”
赵破颔首,先使妇孺自行至上坪躲避,再分派人手自去埋伏,又选了几个精细人先去藏火药处下引信,只留了二十余人在身边诱敌。
安排方定,砦墙处杀声已息,赵破流泪道:“将军,随我来!”
折翎叹息抱拳道:“有劳赵兄带路!此后皆听赵兄号令!”
赵破亦不谦让,重重颔首,转身便走,带了折翎等人来在中坪石阶口备好的守御之处,严阵以待。
过了盏茶工夫,一队金兵缘阶攻至,个个面目狰狞,耀武扬威。
众人将备好的木石丢下,登时将金兵砸的人仰马翻,退避不迭。
如是几番,未得存进。
不久,完颜宗弼乘着亲兵抬的软榻来在砦中,见金兵畏死不前,勃然大怒,阵斩了几名先退的谋克,又将自己亲卫分出一队,当先冲杀。
金兵见此,一改前状,悍勇冲锋。
折翎见新近来攻金兵个个武勇,猜是完颜宗弼帐前精兵,遂带了数人,居高临下,持短兵沿石阶冲杀。
虽又成功杀退金兵数轮攻势,却难耐金兵源源不绝,砦人多有伤损,只得弃守退却。
折翎使赵破在前引路,自带了几人断后,在中坪层台中兜兜转转,去寻砦人埋伏之处。
金兵大队相随,紧紧坠后,不肯暂离。
每至一埋伏处,便是一场混战,虽是金兵横尸数目比砦人多出十倍,但金兵不绝、砦中人少,难耐消耗,只得且战且退。
个半时辰后,最后一处埋伏也被金兵破去,折翎见金兵迫得急,遂带着断后几人停步阻敌。
不过片刻,便被金兵杀剩了孤身。
逆行气脉之伤尚在,不敢恋战,洒下一圈刀光,掠出战团。
远处赵破已在第一个埋火药处准备停当,见折翎突围,忙大声呼唤,待折翎至近,吩咐下引信砦人道:“点火!”
砦人依令将引信点燃,众人恐遭池鱼之殃,回身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