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军兵见油时已知火攻,却无奈拥挤不堪,无路可退,此刻火起,皆做了灯芯。
山腰军兵大火临身,拼命往山下挤,却根本挤不动,反将身上火传给同袍,助增火势。
须臾,三架云梯皆被烧断,落下焦木又引燃了山下云梯木料,火势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败军汹涌,反冲动小营营盘。
折可求举剑砍翻几人,却只是抑制不住。
此时,一军卒浑身浴血,前来报信。
在败军大潮中挣扎不出,只得隔空大喊道:“将主!主营中军已破,将主与完颜元帅的将旗皆被夺去了!”
折可求闻言浑身一震,稳了稳身形急道:“完颜元帅的将旗何时到了营中?”
那浴血军卒终抵不过败军推挤,被带着渐行渐远,只得大声喊叫,声音却微不可闻。
折可求难闻音讯,只得垂首叹道:“本想建奇功,谁知却是祸事一场!莫非真是我降金之报么!”
,叹毕,亦随败军远去。
峰上折翎见折可求败势已成,遂留下李豫观望,自带了箭手往峰顶另一边戒备,等待接应袭营人马回营。
远远望见三队人马已并在一处,势如疾风般出了营门。
金营中处处起火,乱作一团,根本无人阻挡,更无人追击。
折翎又看了一阵,见确是安然,便留晏虎在峰顶,带同李豫下砦墙开门相迎。
门启桥搭,队伍恰至。
当先两人各扛了一面大旗,笑得合不拢嘴。
折翎见旗上锦绣,竟是两面主将之旗,亦是喜出望外。
将队伍迎入砦中,使医人裹伤,又抚慰赞扬一番,这才拉过自回砦便坐在大石上发呆的章兴问道:“王赵二位堂主何在?”
章兴见折翎动问,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悲声道:“是我贪功,害了王堂主!”
折翎见他情状,心知不好,忙追问道:“究竟出了何事?王堂主现在何处?”
此时袭营劲卒见章兴请罪,也陆陆续续跪倒一片,余下站立的,面上亦是悲恸。
章兴以袖拭泪,答道:“适才袭营,我夺了府州帅旗之后,又看见不远处立着一面金人帅旗。我见旗心喜,便欲直冲上去抢夺。王堂主拦住我,要我莫起贪念,收兵回砦。我却迷了心智,挣脱王堂主上前。营中守军,本如土鸡瓦犬,谁知护这金人帅旗的兵士却是个个强硬。我一时大意,险些丧于敌手。王堂主拼命救护,身中数创。待杀退护旗兵马,却有一支冷箭将他射倒……”说到此处,难以继续,涕泣半响,续道:“王堂主临终时,嘱我托将军护佑其女十二……赵堂主适才吩咐我待将军劳军后再行禀告,自携了王堂主尸身往中坪去了。”
折翎闻言亦是难过不已,见章兴涕泗交流,念他功绩、不忍苛责。
挥挥手命跪地众人起身,自转往中坪去寻赵破。
章兴擦干泪眼,一言不发随在折翎身后。
地上跪的,皆是战中得王锦救护之人,此刻亦起身随折翎去了。
折翎上了中坪,未作丝毫停顿,疾步来在原与巧云居住房院之前。
该处原本是一个宽敞所在,巧云去时,举砦集结,千人共聚亦不觉有何拥挤。
此时于夜中放眼望去,入目皆是新坟,几无落脚之地。
坟头纸、金钱幡犹自雪白,山风穿林,呜咽不停,惹人悲思。
最近处,赵破带同赵王两家家眷正守着王锦尸身痛哭。
折翎来在近前,屈膝磕头,长跪无语。
身后自章兴以下,个个如此,静默无言。
王锦之妻看了看折翎,哭声更甚;赵妻却怒目而视,厉声问折翎道:“敢问将军,砦中还要死丧多少人众你才安心?这遍地新坟,仍不足以铺就你晋身之路么?”
折翎心中难过,不欲争辩。
赵破在旁已一跃而起,举掌于空喝骂道:“我等抗金乃遵二公主之命,死伤自有天数,又与折将军何干?妇人安知我等大事!再敢出言不逊,看我老大耳刮扇你!”
赵妻见夫光火,也不惊惧,只平静喃喃道:“我不懂什么大事,只知悲悼我子我兄。”言罢,扶起嘤嘤不已的王锦之妻,涕泣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