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翎将计策说了一遍,顿了顿又道:“砦中刀牌,以大安与你为首。如今大安难归,正是倚重你之时。且收了这凡事不在意之态,须知离砦之后,弟兄的性命皆担在你肩,万勿轻忽!”
章兴肃容唯唯,又听王锦勉励了些句后便自去选兵休息。
折翎探头在墙外,看了看密布刀砍火灼痕迹的墙身,又看了看已是伤痕累累的砦门,回身对王锦道:“填河金人虽幸被大安击退,但金人此计既行,定会再遣人使之成功。你我这便去寻李兄弟,与他计议下封堵砦门之事。”
王锦心情正佳,闻言笑道:“些许小事,何须如此麻烦。我等又不出砦,遣砦丁推土石将门道掩死便是!”
折翎摆手道:“万万不可!二弟携援军归来时若是无门可入,岂不大费周章?”
王锦默然半响,小意道:“将军,以时日推算,援军早该至此。安公子求援久久不归,是否……是否不会回来了?”
折翎斩钉截铁道:“二弟为人,折某深知,断不会行此不义之事!”
王锦道:“将军误会了!我亦深信安公子为人!何况我女十二也在求援队中,她可是个认死理儿的倔强性子!”
顿了顿,收了面上老怀颇慰之态,转做忧心道:“我所言之意,乃是担心金人在大长老指点下,已将所有通路截断,援军是否无路可至……”
折翎听他声音愈低,渐渐不闻,知他爱女情切、忧心忡忡,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强作轻松道:“王兄放心,安鸿武艺强横、令嫒心思机敏。不日,他二人定会带同援军归来!”
王锦振作道:“我亦同将军一般想法!”
抬眼看了看夕阳,又道:“日已偏西,时辰紧迫。我去寻赵破,一道整饬砦墙及左峰守具,以备夜间掩护袭营。将军且去寻李豫商议砦门之事如何?”
折翎颔首,独自下墙去寻了李豫,与他一边商议填门道之法,一边助他整理些后勤杂事,不知不觉已是二更。
再上砦墙,见章兴与百名劲卒均着黑衣,已结束整齐。
砦墙及左峰上,各有砦众百余,正摸黑将着衣草人以绳垂下,试探金军。
砦前金军主营中灯火多暗,守夜军士对草人司空见惯、熟视无睹,自顾自往来巡哨,隐有兵士不屑讥笑之声随风飘入砦中众人耳中。
众人见此情状皆喜,折翎笑道:“金军懈怠,又兼今夜月黑,正是行此计之时!章兴,率众就墙上垂下,直扑金营。冲杀之时警醒些,见金人慌乱已消,便及时退回,休得恋战!”
章兴悄声尊令,带了劲卒要走。
一旁王锦、赵破拦住,皆称要去。
折翎想想无碍,颔首同意。
三人遂各领一队,替换了绳中黑衣草人,自砦墙缓缓而下。
折翎见百余人已踏实地、沿着砦前斜坡向下摸去,而金营中仍无异常,遂令晏虎郝挚带弓手替下左峰上垂草人的砦众,以便接应袭营人马回砦。
郝挚听令,却不行动,反抱拳道:“将军,魏庆犹在砦中索拿胡女,箭营只得我与晏虎两人,不可同离将军身边。请将军留晏虎在侧,我自上峰即可。”
折翎知他一向对砦中人不甚信任,不忍拂他之意,遂依其所请,留了晏虎在旁。
郝挚看了看折翎身周,抱拳凝重道:“将军!保重!”
折翎心中奇怪,欲问时郝挚已带了弓手匆匆离去,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头,吩咐余下弓手备箭防御。
自乌鲁离去、府州兵来,本就占地极广的砦前营盘又扩了许多,辅之以汉家军中的结营之法,守御日渐严密。
但毕竟山中作战,故营门处只简单摆了几具鹿角,拒马与铁蒺藜等物一应俱无,又兼连日来砦人闭门不出,来自侧后的骚扰却是从未断绝,因此正面营门处的防御反倒不如其他方向来的严密。
百名黑衣劲卒,借夜色掩映,如群蚁附骨般向着金营聚拢过去,在营外不远处停了一停,又继续往营门处潜行。
折翎虽是自设此谋,但不知金人是否会警醒,亦在暗暗担心。
此刻见队伍距营门不过数丈,大势已定,方松了口气。
晏虎在旁,一直紧握双拳、目不转睛,此刻长出口气欢欣道:“事成矣!这次让金人也吃些苦头!”
话音未落,砦中忽有火起。
顷刻之间,火头处处,砦丁奔走救火,火势竟不消反旺,渐渐连成一片。
李豫见火起处多为砦中存贮物资之地,哇哇叫着往砦中奔去。
折翎忙遣晏虎带着砦墙上半数人相助救火,方吩咐罢,左峰顶最远端忽然大放光明。
折翎讶异看去,见一袭白裙的克里斯蒂娜被光明环绕,不知用了何法,竟悬停在空中,衣袂飘飘,诡异无比。
峰顶各处遍布的火把亦不知如何被她同时点燃,火光比往日照明时光亮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