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喘息间,忽然心生警兆,抬眼望去,只见清晨脂粉店中见的那名青簪黄衣女子在对面房中倚窗而望,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安鸿虽不知女子是敌是友,但想要将身子挪动些个都是无力,只好目带警惕地与女子对视。
女子静静看着安鸿,不但面容恬淡、毫不惊慌,反还向他微微一笑。
女子本就美貌,这一笑更是怡人,如同一朵初开的桃花,粉润清醇。
安鸿见她眉眼间依稀有些熟悉,正暗暗思索间,一巡哨领队来在月亮门前行礼问道:“小姐,一切可安好?刺客尚未落网,小姐身边皆是女卫,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女子闻言颔首,柔声勉励了几句,将那领队遣走,启门来在安鸿面前不远问道:“可是安鸿安公子当面么?”
安鸿见女子适才说话模样,心中已恍然而悟,紧绷了许久的精神终得一松。
待要答话,却觉得一阵疲累袭来,只挣扎着点了点头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女子蹲踞,将安鸿细细打量了一番,又展开他胸口衣襟看了看那掌柜以血书就的图案,面容一冷,转身对着屋中问道:“小刀,你方才说的,便是此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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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队正,你方才说的,便是此处么?”
陆小安望向问话的虬髯军将,点点头答道:“此处双峰夹一谷,别无他路,名为一线天,离我家乡不远。我义父带我初行此处时曾对我讲过,久前此处乃是蜀中去凤翔的必经之路,后因多有盗匪据险劫掠客商、官银。官府敌不过,便在他处重修了官道,此路亦随之废弃。如今追兵坠的颇紧,若是不能设法歼之,到得凤翔还不知要折损多少弟兄!”
说着,一指眼前天险道:“我等就在此处设伏,待后军将追兵引来此处,一鼓俱灭!”
虬髯军将眼中怒火浮现,切齿道:“最可恨便是为首那两个自称孟门中人的贼子!军中兄弟,多半倒是损在他二人手下!前日幸得陆队正妙计,在树林中杀了一个,慑的余下那人不再一马当先,我等也得了几日喘息之机。今日便在此处结果了他与那些无耻叛军性命,也好早日去凤翔投杨队将杀金狗去!”
言罢,抱拳一礼,率了所部数十人自去埋伏。
陆小安回了一礼,将麾下士卒分作几队,各自埋伏。
待一切安迄,又细细思索一番,觉得应无错漏,遂下令全军枕戈待战。
自己亦寻了块大石倚靠,静待己之乡人所率后军将追兵引致。
陆小安靠在石上,心中思念近在咫尺的兰秀,被日头照的舒适,迷迷糊糊地时睡时醒,从午时直等到日已偏西,算算后军应至,遂跳起喝令全军戒备。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山路远处依旧静悄悄地不见半个人影。
陆小安心生疑惑,接连遣了三人往来路哨探。
又过了半个时辰,忽有一人一面大呼,一面自来路狂奔而来。
陆小安见他惶急,恐事不好,忙飞身下山去迎。
看看切近,那人脚下踉跄,直摔进陆小安怀里,急道:“二郎,不好了!不好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哭泣。
陆小安见来人是自己同乡,又情切在面,心中顿起不详之感,接连催促了数遍,那人方哭道:“二郎队正,追兵本已上钩,直赶在我等身后而来。谁知路后忽来了一哨金人,将追兵止住,不知说了些什么,便将追兵带着往周家村去了。钱三恐家中有失,带着后军追了一阵,谁知大队金兵自后而来,将我等杀的大败,百多人只有我与几人逃出生天。我躲在山上,看金兵过尽,约略算来,恐有万余。二郎,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陆小安闻言,三魂惊飞、七魄离散,只觉脑中混沌一片。
半响,回身向着山上大吼道:“撤伏,速随我来!”
言罢,也不顾地上犹在哭泣的乡人,飞也似的往来路奔去。
山上伏军不明所以,见队正如疯似狂,转瞬不见,面面相觑之下各自整队,向着陆小安消失方向疾行。
陆小安独自在前,狂奔了小半个时辰,心内虽仍急切不已,神智却渐渐回复清明。
想想乡人被兵祸已久,或可先行探知军来,自往山内洞中躲避,心下稍安。
缓行片刻,来在正路之上,聚了手下得力军将商议,却无一同意前往周家村救助。
正焦躁欲独自前往之时,忽闻身后马蹄声滚滚而来。
大惊看去,见众马奔腾,金人自后袭至,方悟慌乱之下竟然忘记远放斥候。
路尽山脚处金人骑军不断涌出,有连绵不绝之势。
陆小安急环视四周,竟无一处适合列阵之高地,再抬眼看,金骑已然过千。
念乡情切之下,脑中竟一时无法可用。
耳闻不知身边谁人吼了声“不逃恐迟”,遂不假思索大喝道:“各自往山中逃命,得生者回一线天处聚齐!”
此时陆小安身边军兵约在三百之数,破凤翔护军粮之百战精兵与和尚原上新添军士各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