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非闻言一震,面现犹疑道:“安兄你可想好了么?须连累了折指挥!”
安鸿道:“抗金英杰受构陷入狱,我既恰逢其会,怎能不闻不问。史兄,你身在军中,有法度约束,还是不要与我去了。大哥他此战后,无论如何,都要弃官位同嫂嫂上峨眉避世的。只是这援军之事……”
史天非打断道:“我理应随安兄同去,但援军事仍需有人从中使力。安兄切放心行事,问张枢密求援军就包在天非身上。”
安鸿喜道:“有劳史兄,那我这便去了!”
话音刚落,屋外不远处便起了一阵脚步声。
安史二人噤声静听,只闻那脚步声直来在房外站定,恭敬道:“史特使可在么?张枢密有请。”
话声正是日间厅中那亲随小刀。
史天非答道:“有劳!请稍待片刻,我马上就来。”
屋外小刀道:“不急不急!史特使请自便,我在院中花墙处相侯。”言罢自去。
史天非待小刀走远,低声道:“来的恰好!张枢密定是问我些军前之事,我尽量答对久些,更言安兄身体不适在房中歇息。安兄办完事情,便回来此处,或可神鬼不知。”
安鸿点点头道:“多谢史兄!但无论事情成败,我皆不再回了。史兄可将所有事推在我身,务必使援军成行!”
看了看房外又道:“这个小刀直走到近处我才发觉,显是艺业非凡。若我不回,张枢密又疑在你身……以防万一,史兄可要多留意些个。”
史天非颔首,双手与安鸿紧紧执了执,转身推门而去。
安鸿又坐了盏茶时间,起身推开后窗轻身离开。
安鸿翻出院墙,寻了个小贩问明方向,负手往监牢处行去。
行之未久,于一路口见许多百姓一面口称“去为曲将军喊冤”,一面与阻挡的军兵撕扯。
那些军兵也不甚尽力,只是站成一排阻住道路,偶有百姓在身侧挤过的,亦装作未见。
安鸿不愿生事,转过几条横巷让过军兵百姓、复向前行。
算算衙门应该已在前方不远,忽闻到一阵浓郁的香粉味,侧头一看,身旁不远一店招上写着“秦记脂粉”四个大字。
多日拼杀、千里奔波,安鸿已将巧云临终所托书信忘在脑后,此刻见了店招,暗责自己糊涂。
看看天色尚未黑透,遂转身来在脂粉店中。
小街偏僻,店中一个客人也无,只一个掌柜在柜台处支颐昏昏欲睡,见安鸿进店,忙热情招呼。
安鸿说明来由,将怀中信取出递给掌柜,行了礼便欲离去。
谁知那掌柜见信一愣,对着安鸿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又将他让在一旁安坐、沏了茶水奉上。
安鸿客气一番又欲离去,那掌柜却千恭万请让他稍候,自己却出了店门。
安鸿以为掌柜是去寻主事人出面回复,自己也刚好对他说明巧云情况,谁知等了许久亦无动静。
站在门口,见天已大黑,左右店家都已上了铺板。
四顾无人,纵身登瓦,提内力、放耳目、探周遭,皆是市井常态,一无异常。
安鸿几个纵跃离了脂粉店所在小街,再三确认无人相随,遂抛开脑中疑惑,直往监牢掠去。
来在监外高墙处,扯了衣角蒙面,视遍地守卫如无物,悄无声息地往牢里潜行。
躲过重重侍卫巡哨,点倒了牢门站桩的两个兵士,摸进牢中。
进门不远,安鸿便是一怔。
空中弥漫着的并不是牢中应有的潮湿腥骚,而是一股皮肉焦炙的古怪味道;笔直的窄廊直通深远,廊路尽头墙上被熊熊火光映出两个人影,一直立于室内、一佝偻在笼中;站立者笑极畅快,困缚者做猛兽临终之惨声。
廊路旁约有囚室二十,个个不空却皆是鸦雀无声。
安鸿心道不好,也顾不得隐形潜踪,如风般掠过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