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庆斜眼看了看金营,不情愿地拱手而退。
金营中敲起战鼓,军兵齐动。
叛军擎盾,一步步向砦墙逼来。
砦前斜坡本就陡峭,几日来又被砦丁将坡上石板拆了个干净,泼水为泥之下更是难行。
叛军行至离砦墙箭半之地,行速变缓,行伍也渐凌乱。
到了一箭之地,队伍间偶有跌倒者,更带乱一片兵士。
几名军校在后喝骂,亦难以制止。
砦墙上,数十弓手早已张弓搭箭,只待折翎一声令下,便放箭杀敌。
折翎将右手缓缓举起,扬声道:“砦前汉家儿郎听了!我乃吴玠吴经略麾下、神箭营指挥折翎,奉命率神箭营在此守砦,抵住金狗入蜀之路。你等皆是大宋西军,亦曾在陕西见过金狗残暴、祸我大宋百姓。何以助纣为虐、留千古骂名、为子孙之耻?若有非依本心、不得已而降金者,便将兵刃背在身后,我使人接引入砦,重归宋营、共御金狗。若此番言罢仍是执迷不悟,休怪折翎再不念同袍情分!”
砦前叛军,听了折翎及神箭营之名,个个心惊、裹足不前。
待折翎说完,本在喝骂发令的军校亦大多默默,再无适才那般凶恶模样。
乌鲁在阵后见折翎喊话、叛军犹疑,遂大声以胡语发令。
数千金军闻令一声呼喝,亮兵刃齐向前迈进,手中刀枪抵住叛军最后排背脊,方始停步。
在后叛军恐惧,纷纷往前拥挤,在前者不知所以,却难以立足,被后面人一点点推近砦墙。
墙上箭手见叛军纷乱,自己却久久不得命令,个个狐疑。高诵在折翎身侧,贴近问道:“将军,如何是好?”
折翎见叛军皆无战心,推挤间已有多人被踩踏在脚下,闻惨声大作,心头不忍,咬咬牙果决道:“令郝挚陈丹携一半箭手,上左峰往叛军队尾处作阻断抛射。令陆大安章兴带全数刀牌,准备出砦接应。”
高诵应诺,欲跑去传令。
王锦在旁一把将其拉住,急劝道:“将军不可!砦外兵众几近万人,前有叛军犹疑不定,后有金人虎视眈眈。此时开砦门正如启牛羊牲圈于豺狼之前,乃取死之道!”
此时砦外叛军已至护河,十数人跌进湍急水中,转瞬不见。
斜坡上哭喊声连成一片,如同遭人驱逐之猪狗,哪还有一丁点军伍样子。
近护河处,一名军校背刀高声嚷道:“折指挥,我队愿归宋,祈求启门救护!”
其声一出,哭求声四起,折翎心中愈发不忍,运真气扬声喝道:“陆大安章兴听令!携刀牌至砦门,准备开门纳降!”
墙内陆大安章兴轰然应诺,墙外人群中一军校忽挥刀砍翻身边两人,大叫道:“万万不可!军中有潜伏金狗!”
话刚出口,已被人利刃加喉,倒地毙命。
匿于叛军中的金兵见计谋遮瞒不住,就近在人群中杀将起来。
叛军本就已大乱,此时雪上加霜,落入护河之人不计其数。
那护河本是山间溪水,河道虽经砦中人多年开凿养护,又加时逢融雪之末雨季之初、水量颇大,但毕竟宽仅丈余。
下流转弯处尸身交叠,塞流不动,挡住后来之人。
其中幸运者,攀尸身上得岸,挣扎活命;其不幸者,或头碰顽石,或肺腑呛水,皆死于非命。
河中水渐堵渐高,竟有溢出改流之虞。
乌鲁在后先见叛军踩踏落水,哈哈大笑,后见赚门之计被叫破,面色一冷,下令在后金兵屠戮叛军。
叛军只顾着拥挤上前,不防背后金人突施狠手。
后队多为箭手,本就不擅近身厮杀,霎时被砍倒一片。
余下众军见腹背受敌、活路已失,发了狠性翻身与金兵交战。
不料手中所持兵刃皆是残品,与金兵刀枪相交,尽皆折断。
墙上折翎闻听军校之言,如同被兜头一盆冷水浇熄了心内同情,理智重归。
正欲下令自保不动,却又见乌鲁发令剿杀,胸膛中起了怒火熊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