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鸿疑惑道:“我在来时路上,见百姓向此处输粟者众多。又见原上军营之中,兵士怎也有数千。怎会……怎会捉襟见肘至如此……”
吴璘嘿了一声道:“你又不知兵事!懂些什么!”还想再说,被吴玠叱退。
吴玠先致歉,后沉重道:“原上兵士,皆是我收聚之败兵溃卒。金人抢掠陕西,使将士家属失散。张枢密行踪辗转不定,使后勤无着、粮食缺乏。原上兵士,每营各自分属、不听号令、士气低落、军心不稳,无一可用。幸得百姓盼望王师收复,吴某旧日亦略有薄恩,遂慷慨解囊相助。怎奈杯水车薪,军中仍是入不敷出。”
安鸿为难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吴玠道:“折指挥处军情,亦是迫在眉睫。虽有高山险砦,兵丁却只是乌合之众,必得援相助方可无虞。为今之计,或待子和率众归来,使其麾下精兵随公子回援;或寻得张枢密驻节之处,求其发兵往援。”
安鸿急切道:“敢问吴经略,哪个方法快些?”
吴玠道:“二十日前,我已遣人去寻张枢密驻节所在,子和亦已率兵去了十数日。安公子先在营中住下,不日之内,定会有消息传回。到时,你我择其先至者为首选,双管齐下,定可及时赴援。不知安公子意下如何?”
安鸿虽心急,左思右想亦是无奈,无奈颔首道:“只好如此!”
吴玠见安鸿面容,知他心中焦虑,遂吩咐吴璘设宴款待。
安鸿婉拒,请吴玠安排了帐幕自去休息。
十二到帐中也不理安鸿,直接蒙头大睡。
安鸿将一切抛诸脑后,闭了帐帘运功打坐,一时物我两忘。
待睁眼时,天已黑透,只觉神清气爽、饥肠辘辘。
十二在安鸿打坐时自作主张拒了吴玠邀请,见他运功毕,出帐于火头处寻了军中饭食,没好气的丢在安鸿面前,蒙头又睡。
安鸿惦念折翎,却又知原上情势不佳,心中烦闷,饭罢便也躺倒假寐,放耳去听周遭动静。
山风吹帐、甲叶摩擦、军中刁斗、营火噼啪,声声皆入耳。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急匆匆脚步声由营外而至,于中军处倏地停步,惶急道:“将军,吾乃陈远猷。大事不好,有军将串谋、鼓动哗变,欲劫将军以降金,请将军速速发兵平乱!”
安鸿闻言大惊,一跃而起。耳听吴璘叫道:“大哥,帐下兵丁多在原周巡夜,营中只十余人,这可如何是好?”
吴玠叱道:“慌什么!你二人带营内余卒去各营传令,命大小将校同至我帐中商讨军务。”
吴璘又叫道:“大哥!还商讨什么军务!依我之见,你还是带上安公子主仆先行离开。我带领士卒,在此挡……”
吴玠亦再叱道:“胡言乱语!我吴玠乃军中主将,岂可因些许乱卒而轻弃中军?速去传令,休得耽误!”
顿了一顿,转做温言道:“左帐中有两位贵客,烦请陈先生与他们一同出营后,往山中暂避。待此间事了,我遣吴璘去寻你三人。”
吴璘顿足离帐,集兵出营。
安鸿拍醒十二,示意他跟来,挑帘而出。
迎面一中年文士正急步走来,见安鸿二人出,行走中惶急拱手,还未及出言,营外远处一条火龙直奔营门而来。
兵甲繁杂,脚步不一,内中夹杂着高喊“捉吴玠、杀吴玠”之声。
安鸿转头对十二道:“送陈先生去中军,好生保护吴经略,不得离开半步!”
言罢,提气轻身,离弦之箭般直趋营门。
安鸿至营门处站定,那条不断逼近的火龙尚在数丈之外。
运内力仰天一声长啸,乱军前队闻声讶异,皆缓缓止步。
安鸿拔剑指地,以剑气在身前三尺地上划出一道数寸深沟,朗声道:“越此界者,死!”
乱军约有三百,本是列为一纵队。闻安鸿长啸,见前队不行,皆拥到前面挤作一团。火光下见安鸿文士打扮,竟敢孤身一人挡住大队去路、持剑划界定规,登时笑声震天。安鸿剑尖指地,面无表情,置若罔闻。乱军忽分,有一将骑马而出,大喝道:“百姓送粮,吴玠皆以财货回赠,累日如此、不见囊空,营中不知屯了多少珠宝!攻破营寨,其财任你等取用。活捉吴玠,至金营又是大功一件。
休得在此与这疯汉聒噪,速速冲进营中!”
乱军闻听,个个眼红,发声喊便向前冲。
十数个胆大贪功之人冲在最前,数息而至剑界边,各举兵刃砍刺。
安鸿运功,衣襟无风自动,凝神震腕,倏忽剑出。
十余乱军略在前者,无论耳鼻足臂,凡过界皆被削落;略在后者,无论刀枪斧钺,凡过界皆被截做数段。刹那间,刃折兵损,血落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