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惊又怕的娇咤一声;手指使力,捏的晓月骨裂筋开、再握不住尖刀;紧接着侧飞一脚,将正在跌落的尖刀破窗纸踢出屋外。
见勾起魂思的尖刀飞去无踪,巧云心下略略定了些个,放开晓月手腕颤声道:“你当时就在谷中!你果然是娜娜所遣明教暗桩!你将这刀拾回来吓我!还是你……你得了娜娜之命,准备杀我……不,是杀廿三郎么?”
巧云问罢,忽地省起折翎就躺在一旁,如此吵闹,怎会不醒?
急转头去看,却见折翎依旧沉睡,心切情急,怒喝出声:“你这贱婢,对廿三郎做了什么?”
晓月听巧云问自己话中大有冤屈,急欲分辨,但抬手对巧云只比了一个手势便觉腕子钻心般疼痛。
抬眼见巧云已扣住折翎脉门,拦阻已是不及,再看巧云眼中尽是关切,方才醒悟过来吵闹中折翎未醒、大有不妥,遂也担着颗心静静立在下首。
巧云探折翎脉象平稳,并无大碍,只是体内的药草分量比起平日来重了许多,以至他昏沉不醒。
思来想去,只有晓月能做此事,又记起克里斯蒂娜之言及方才晓月手中的虎血尖刀,遂运力足尖、一点晓月膝盖窝,沉声恨恨道:“你这贱婢做的好事!”
晓月精神全在折翎身上,只觉得自己双腿一麻,站立不住,委顿在地。
耳听巧云再次喝问,心中委屈倒比腕痛更甚,眼眶中晶莹流转,只是看着巧云摇头。
巧云抬手欲打,看见晓月清秀模样,这几年中那些殷勤小意、惟命是从一时间都涌上心头。
放手转念,省起晓月手中尖刀说明她定是身在谷中,那药草调制需时,即便她偷偷学到方法,却也分身乏术,不可能趁自己在谷中时再喂折翎服药。
这事中大有蹊跷,说不定另有他人所为。
思虑中向外走了几步,又想及晓月受明教之命已久,说不得早就做了准备,只待今日所用。
左思这般,右想如此,终究难得要领。
巧云不动,晓月亦不敢动。
就这般一站一坐,自正午直至红日偏西。
晓月双腿麻木渐解,挪身改坐为跪。
巧云见她手腕青肿,低眉顺目,更觉可怜。
正欲伸手扶她起来,将心中疑窦好生问个确实之时,闻听门外有人扬声请报。
“将军,郝挚请见。”
巧云起身启户,见郝挚抱拳站在门外,遂微笑言道:“廿三郎伤势不稳,服了药尚在沉睡。事可急么?若是不急,可否待他醒转,由我转告?”
郝挚抱拳不动,垂首为礼道:“云夫人,安公子和魏庆在砦外不远发现敌踪,皆是蜀……皆是宋人。杀了四个,捉了个活的。言说金狗欲穿此砦行路入蜀,大队已过白龙江。安公子命我来请将军和王砦主至砦墙处,审问、商议。”
说到“皆是宋人”四字时,郝挚语气忽滞、眉头收紧。
巧云闻言,心中一颤,身子微微晃了几晃,抓着门框强做平静道:“你先去吧。我这便喊醒廿三郎,告知他过去。”
郝挚顿首应诺,转身行了几步又转回抱拳问道:“云夫人,可见了小六么?”
巧云本就心神不定,再一听郝挚问起白小六,心中愧疚更甚,欲语却难,只缓缓摇了摇头。
郝挚挠头道:“这贼小子!前阵子一直在我耳边絮叨,说见夫人惧寒,要为夫人做虎皮披肩、虎皮坐垫。如今得了将军的虎皮,却又不知去哪里顽耍。夫人若是见了,烦请告知他今晚给陆兄弟的接风宴怕是办不成了,让他到砦墙处寻我等吧!”
言罢,一双眼在巧云身上打量了一番,又往屋内瞥了一瞥,这才欲言又止地行礼告辞。
巧云见他情状,知他所想,一时心间也是凄然。
闭了房门,在腰垂香囊中取出一小包药粉,使指甲挑出些许弹在桌上杯中,又取些水冲了,拿了杯在手中发愣。
转过念来又想适才欲除去克女之思只是泄愤,却难解自己愁局。
眼神越过地上跪的晓月,心中暗暗思量:“家门教养,明教逼迫,折郎麾下与我门中人多有杀伤,可叫我如何是好?姊姊英武,小妹怀韬,定可成就家门大事。我一以色娱人之姬,不如退去。这世间真心待我者,唯廿三郎一人。我请他践前诺、同我避世而居,他定会应允。到时我与他同心相印,再无半点欺瞒,岂不胜却如今千倍万倍么!”
端杯往床榻处走了几步,猛地省起折翎待箭营兄弟至厚,白小六又是丧命在自己眼前,心头又忐忑起来。
再转念思及郝挚回报花石峡大战的情势及命丧安鸿剑下的四师公,眼窝一酸,眼前便朦胧起来。
想想两边死伤或可相抵,心中稍定,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巧云端杯至床前,将折翎缓缓扶起喂水。
适才巧云放药粉时一直背对床榻,尚跪在地上的晓月未曾看见,故此也不拦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