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和煦,新芽泛青,冬雪渐融,正是西北的早春时节。
陕西路凤翔府东北百里开外的一条崎岖的小路上,一个三十余岁的粗豪汉子正急匆匆的赶路。
他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从额角到下颌竖着割过右边整张脸上;所着的厚袄已经有些破碎,尘土和干涸的血液杂在一起掩了衣物的本来面目,只剩隐隐透出的些许赭色;手中挽着的骑兵旁牌缺了一角,刀斧划砍的痕迹几欲透牌而过,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碎裂。
汉子的神色有些惶急,屡屡回头向来路张望,似乎随时准备着跃进路旁的矮树中隐藏行迹。
汉子没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他不耐烦的一叹,侧耳细听,惊异的挑了挑眉,然后倏地一下钻进了路旁的草丛,缓缓抽出背上的朴刀。
一匹月白色的高头大马从路的弯角转了出来,马上的骑士面色铁青,嘴角带血,帽檐上垂下的两条狐尾已经被树枝刮得稀烂,只剩了短短的一节。
草丛中的汉子虽讶色更甚,却还是弓背绷腿准备一击毙敌。
一人一骑迫近,汉子亮刀欲扑,马上的骑士却咕咚一声倒栽下来,溅起无数雪沫。
汉子一惊,半起了身子警惕地四下巡视。
耳目可及之处虽一直没有动静,但他还是直等到无主的马儿在路尽头消失不见,这才循着最易遮蔽自己的线路慢慢向骑士靠过去。
到得切近,汉子才发现骑士的后心已经被鲜血浸透,血渍的正中是仅剩雕翎的箭尾。
汉子将骑士翻转过来,见骑士的胸前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些什么,探手摸去,却是一方铜印和一截黄绢。
“这金狗莫非还是个官么?怎地落单到了此处?”
汉子一边寻思一边扯动黄绢。
铜印一下子滚出,黄绢却像被什么东西挂住,往外扯来竟有撕裂声音。
他伸手在尸身怀中摸索,发现挂住黄绢的是尸身中伸出的一截箭杆。
应是骑士中箭后将箭杆折断造成了顶端粗粝的断口,这才挂住了黄绢。
“好臂力!好硬的弓弦!”汉子将绢取下,摸到箭矢穿胸而过、射断了骑士的肋骨。箭矢力大,竟是带的断骨在箭穿处顶起了一个肿块。
“能用如此硬弓,定是我西军折家的好男儿!引折家来追,想来这金狗怀中二物必定重要,只是不知这马带着金狗跑出了多远,射箭那人还追不追的及。天色已晚,金狗散兵又多,势不能在此等他。罢、罢,暂且将绢印收起,若是那射箭人寻上来,我便交予他,少不得还要结交一番;若是不来,待我寻得杨将军或杨队将上交便是。”
汉子心中计议已定,将黄绢铜印揣在己怀,也不顾地上衣襟敞乱的尸身,反身便走。
行不多时,天即大黑,汉子恰恰行经一个村落。
本该是安乐恬淡的乡村早已人去屋空,宋军的溃兵退过时自无军纪可言,而金人占据宋地后不停的在乡野间洒下散兵游骑劫掠,乡人早就逃散无踪。
金人劫掠之余,更是将一些易燃的房屋焚成了白地。
这村中断壁残垣,焦树昏鸦,煞是凄凉。
汉子自村尾进村,想要找个尚可避风的墙角忍上一宿,却意外地发现村头一幢还算完整的屋子中,闪耀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此处已然荒废,怎会有人生火?莫非是妖魅不成?”
汉子蹙眉,转瞬又放开。
疑窦未止,豪气已生:“厮杀汉惧什么妖鬼?且上去瞧瞧,若真是妖鬼,爷爷便斩了下酒。若是金狗,左右再多一场厮杀,多斩几颗狗头便了。”
蹑踪潜行了一段,便有一阵阵炙烤的肉香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操本地口音男子的谈笑。
汉子早已饥肠辘辘,更因知晓屋内非妖是人,不由食指大动,正想快步过去讨口饭食,一声女子娇媚的呻吟婉婉转转的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嗯……冤家,莫只顾看,一起来嘛!”
汉子闻声一惊,屋子里的男人哄笑声却更盛。
汉子潜行至窗前时,屋内不知怎的,女子的声音忽然颤抖起来,调子也高了几度:“亲相公,你这杵儿好粗,奴家受用不过,这……这便要丢了……啊……”
汉子探头沿着破碎的窗棂往里看,只见屋内正中拢着篝火,一只狍子架在上面烤的流油半焦,香气四溢。
可篝火边避风处还有一幕活色恰恰生香,诱人比袍子更甚。
一个眉眼如画、皮肤赛雪的女子未着寸缕、四肢着地的俯伏在一张狼皮上,发丝散乱、脸颊泛红、乳波翻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