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起王聪儿腿上劲力,德楞泰心有余悸,临行又唤来手下,将她锁回板上,用镣铐牢牢固了四肢。
这才踱出牢门,吩咐众清兵道:“里面关的是要犯,若是跑了、死了,你们小心自己脑袋;倘是伤了、自杀了,也是脱不了干系。今后本官提审囚犯时,都待外面好生守着;本官不在则轮番看紧了,甭出岔子。话可搁在前头,除了送饭的都别给我碰她,也少搭腔,本官自会来察看。”
目光最终落在那名年纪最幼的小兵身上。
“你前番道是何名来着?”
“石傻儿。”
“瞧你这小样儿就机灵不到哪去,回头给你派份闲差,办妥了少不了赏银。”德楞泰又靠近他耳朵悄声道:“嘴管严实些。”
一番吩咐,德楞泰亦想不出有何纰漏,这才托着腮走了。
他一离去,众人立时舒了口气。
“傻儿,大人怎得这般提携你?”众亲兵围了上来。
“我哪知道?”傻儿摸着头笑道。
“瞧这傻小子,还真是傻人有傻福。”众人见套不出生财门道,只得怏怏嘟囔。
“对了,这里关的何人?怎得大人如此着紧?”傻儿忽然问道。
几名亲兵面面相觑,摇头道:“这便不知了,交班的只说是要犯,又不让多问,管这些干嘛,咱只管干好差事拿银子。”
众人嘀嘀咕咕商议一阵,决定各人轮班进去看守半个时辰,以防囚犯出事,这便开始抽定顺序。
正嘈嚷间,一名小厮端着饭菜跑来。
众人一瞧,欢喜道:“这不厨房伙计么?大伙儿来瞧瞧给咱送的啥。他娘的!猪蹄、鱼汤……今天不会是年三十儿吧,老子口水都快滴下来啦!快,快端上桌来!。”
伙计骂道:“去去去,你们就吃糠的命。小爷便把饭菜撂桌上,你们敢吃么?小心大人转来将你们的吃饭家伙咔擦掉。”
众人疑道:“不给军爷们吃送来后院干嘛,小哥儿敢情糊涂了。”
却听伙计哼道:“小爷可清醒得紧,大人说得明明白白,这饭菜只能房里关的那位吃,哪个不长眼的吃了,嘿嘿,准备后事吧。”
众亲兵一愣:“没听错吧,咱们当差的都没吃过这般上好饭菜,却去施舍一囚犯,这小娘们啥来头,竟得如此待遇?”
伙计端得手麻,烦道:“一旁喝风去,大人命令我敢乱讲?对了,谁是石傻儿?”
傻儿抬了抬胳膊:“我。”
伙计上下扫了两眼,将盛菜的盘往他手中一塞:“大人不许我进囚室,着你把饭菜送去。快去吧,我还得回厨房交差呢。”
傻儿迟疑片刻,接过饭菜,在众人目光下进了囚室,将门掩了。
女囚这番倒也穿戴齐整,白衣上的尘土血污虽颇碍眼,但傻儿心中却踏实不少,只隐隐有些不明所以的失落。
听先前那班换岗的说,这女犯凶悍异常,押解来时伤了好几人。
傻儿一时不知该不该靠近,瞧了好一会她那牢牢锁死的四肢,才怯怯地移步过去。
“饭,饭来了……”傻儿将木盘搁在一旁桌上,颤巍巍端起那碗滚热的汤饭来。
王聪儿抬起头来,傻儿这才看清她的脸,心中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村里,不,整个县城也未见过这般美的女子。
偏那张憔悴的脸上有一对迷离的双眸,流转着凄楚与怨愤,让傻儿既怜又怕。
“大姐,吃点东西吧,不吃可扛不住。”傻儿见她双手被锁,难使碗筷。忙端起碗来,勺了一瓢递她嘴边。
王聪儿并也不应声,冷冷地侧过头去,若非傻儿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只怕更没好脸色。
傻儿只及她胸高,喂食尚需垫脚抬手,王聪儿一侧头,那汤勺一个没抓稳便朝她泼洒过去。
王聪儿闷哼一声,将眉头皱了起来。
反将傻儿惊出一身冷汗,只因想起德楞泰临行话语,脖子不禁有些凉飕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