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洛斯肆无忌惮地,不甚礼貌地打量着目不能视的乌列尔。
他一头长而艳丽的紫发低垂,摇坠的环形耳坠衬托出脖颈的弧度,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粗糙的地面上摸索。由于找不到最后一样东西,模样生出几分无措。
爱洛斯拿走的是一只盛放火绒的硬木小盒子,乌列尔其实判断准确,跟东西掉落的位置几乎一致。以至于伸手过来,碰到了爱洛斯的靴子。
乌列尔立即避开了。
接着仍仔细地去摸索寻找,从座椅的角落,到地面,狼狈地一无所获。乌列尔脸上没有一丝暂缓回答带来的放松,反而渐渐紧张。
即便这样,他也仍没有开口求助爱洛斯的意思。
爱洛斯等着他。
等到乌列尔第三次找到同一个位置时,他问道:“怎么了乌列尔。是故意找不到,想要拖延一下?”
“不是的。”乌列尔声音中带了一丝低落。
“那你可以先回答我的问题。”
乌列尔沉默了一会儿,他微微垂着头,没有力气似的,即便眼盲不需要和爱洛斯对视,也没有仰起脸。
“太荒唐了,不是吗?”乌列尔说完,又解释道:“连一只简单的包裹都收不好,却谈论对您的爱慕……请稍等一下。”
接着他突然想起自己哪里没有检查了,飞快去摸对面角落里那个与手臂平齐的弧形置物台。
东西其实不大可能掉到那里,那里只有一面爱洛斯用来整理装扮立置的妆盒镜子。
但乌列尔实在太想找到了。
他低头去找,门环的尾巴勾住了他的耳饰。
乌列尔很快伸手拨开障碍,门环拎起又落下,狠狠扯动的一声让人听起来就觉得痛。
乌列尔看起来的确很痛苦。
却是因为他依旧没找到最后的那只盒子,挫败出现在他脸上。
“过来,乌列尔。”爱洛斯叫他。
乌列尔没什么犹豫地挨近他。
爱洛斯拨开紫色长发,观察乌列尔的耳垂,“流血了。”他顺便问出之前就好奇的问题:“你本来没有耳洞,那天为什么要穿耳环?”
乌列尔随手擦去血迹,有些茫然,“因为是那样准备的,这并不费什么力。”
爱洛斯审视着面前的人,发觉自己根本没有好好看过乌列尔。爱洛斯误以为每一个人都聪明算计,每件事情都是诸位聪明的考量。但乌列尔可笑的傻好像是真的,只对他。
他拉过乌列尔的手背,指尖一压将盒子按到他掌心,
“好了,你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爱洛斯说。
被爱洛斯的手紧紧攥着,乌列尔没能将手抽回来,愣愣擎着那只盒子。
爱洛斯好奇,乌列尔回神后会展露出不悦,还是其他情绪。
但就在这时,一支箭打断了他们。
箭矢猛然穿破车窗扎进马车,正将盒子扎翻在地板上。
爱洛斯是一个容易专注的人,敏捷的反应不是他的擅长。
但他被腰间一股大力拖了回来。乌列尔揽住他摔在地上,又立刻换了位置,将爱洛斯挡在身后。
他们躲开第一支箭矢后,数支箭就都如同沉重的雨点般打在一侧的车壁上。
是谁在追他们,不留他们的活口也可以吗?
爱洛斯踢了一脚角落的妆镜,从它映出的破烂车窗,能看到追逐他们那群士兵身上,是官方的铠甲。
他们被发现了。
马车一直没停。车夫是爱洛斯方才花大价钱挑的,经验丰富,自诩服务都是“特别”的商人。发觉有人追逐,不但没有吓得停步,反而飞快驱车往前。
但车内的两人也不会因此放下警惕,在转角处贴近树丛时,爱洛斯抓着乌列尔飞快跳下马车。
藏身在那片枯枝密集的,扎人的灌木丛中。
爱洛斯漆黑的斗篷卷着自己和乌列尔,安静到把自己当作马蹄声凌乱的树林里的一块石头,等待追兵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