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是个读书人!三岁诵千字文,五岁便能作诗,书中自有黄金屋,我视银钱与诺大家产如粪土,只想有朝一日考上状元、入朝做官,来一展抱负!”
“我家里连书都不让我读,生怕我累坏了身体,自然更不许我去考试,我便偷偷从家中逃了出来,为了能参加开春后的会试,没成想路上竟被贼人偷走了银钱!”
“全然是我这一颗赤诚的读书之心,我又何错之有,如今却是饿着肚子,三天三夜米水不进。”
他越讲越激动,整个人兴奋慷慨,快要跳起来。
温宪冷眼瞧着,这副劲头如同吃饱了撑的,哪里像几天没吃饭的?
那侍女却已被他一心求学、坎坷不易的经历所感动,早已潸然泪下,哽咽的拽着温宪的袖子说道:“实在是太感人了!没想到公子竟然是如此一位赤子之心、好学上进、不慕名利的君子!”
“小姐,我们便借给那位公子银钱吧,他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温宪有些无语的看了她一眼,有种冲动想要将她敲醒,她倒没想到,自己这侍女平常看起来严肃刻板,还是个容易被感动的热心肠。
男子听了侍女这话,又瞄着温宪的脸色,见温宪不为所动,便凄然道:“罢了罢了,这位姐姐就不要为我求情了,既是这位小姐不愿,那我也不能强人所难,我只能将我身上的衣服卖掉,换取些银钱了。”
侍女登时激动起来,“公子不要!如今严冬未过,若是将衣服当掉,公子岂不是要染了风寒,到时必会影响公子的应试,公子的一番努力与恒心岂不是要白费了!”
他二人都目光哀求的看向温宪,温宪被他二人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天底下全是好人,只有她自己是那个恶人!
罢了,就当是做好事积德了,虽然这个男子看起来不像个好人。
温宪有些不耐的说:“便给他五两银子吧!”
男子喜不自胜,忙道:“多谢小姐,小姐真是个大善人。”
侍女手脚利落的从荷包里取出银锭子给他,目光包含希望,鼓励道:“公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高中的!”
“敢问公子姓名?到时我们也好在皇榜上能找到公子,替公子高兴一番。”
男子拱手道:“我叫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是满语名字,寓意着幸福,不过满人里叫济尔哈朗的人多了去了,就如同汉人为孩子取名作铁柱一样,谁又能知道他是富察氏济尔哈朗,佐领僧格的儿子呢!
温宪含糊应了句,只觉得被耽搁的时间有点久,有些心急,便匆忙带着侍女离去了。
等到了雍亲王府,果然幼姝已等了好长时间。
幼姝连热茶都没让她喝上一口,便着急问道:“我听说万岁爷想让你嫁给博尔济吉特氏喇什的儿子,此事可当真,你可知情?”
温宪神色黯了黯,自嘲的笑笑,道:“整个京城有谁不知道此事吗?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幼姝:“万岁爷亲口和你说过了?”
温宪将皮麾脱下,走到炭火前烤火,道:“他是皇上,作什么决定自然不需别人的同意。何况喇什的儿子,还算的一表人才,便是让我嫁给一个身份低微、品行不端的小人,我难道敢抗旨不从吗?”
“况且我也不是头一回嫁人,还能挑到这样的人家,也算是我赚了。”
幼姝有些担心的看着她,道:“可蒙古偏远,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到京城,且不提你是否能适应哪里的气候,便是好多年再也见不到皇上、德妃娘娘、四爷和十四爷,你又能忍得了吗?”
温宪笑了,说:“大清本代出嫁了九位公主,除了我,其他的公主们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幼姝不忍,道:“你被太后抚养长大,太后一直疼爱你,能否让太后去向皇上求情?”
温宪面色突然沉了下来,她看着幼姝,努力压抑着想要失控的声音,有些艰难道:“或许,太后也是此事的推手呢?”
三日前,她听到了宫里沸沸扬扬的流言,说要将她嫁去蒙古,她便坐不住了,当时便去了慈宁宫找太后。
太后还是那样和蔼的看着她,嘴里念叨着瘦了瘦了,她急迫又担心的问:“皇祖母,我听说皇阿玛想要将我远嫁蒙古?”
太后抚摸她头的手顿了顿,无奈的笑了笑,慈爱道:“孩子,此事八成是真的了,不瞒你,哀家也听说了。”
温宪震惊的跌坐在地上,有些难以置信,她实在不敢相信,一向疼爱她的皇阿玛,竟然会将已经经历过婚姻不幸的她再度远嫁蒙古!
温宪眼泪落了下来,恳求道:“皇祖母,求求您,小九求求您,您让皇阿玛取消这个决定好不好?”
太后轻声道:“小九,哀家早就为你求过情了,可圣意已决,哀家也改变不了皇上的想法。”
温宪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道:“可是,扎木多的儿子妻妾成群、庸碌无能,是个酒囊饭桶!嫁给这样的人,会让我生不如死的!”
太后命人将温宪扶起来,拉住她的手说:“小九放心,哀家不会让你嫁给这样的人的!哀家和皇上说过,博尔济吉特氏喇什的长子,是个不错的孩子,年纪轻轻就颇有建树,他幼时也来过一趟宫里,你们曾经见过,幼时在一起还玩的很好。”
“况且,哀家毕竟是他的姑祖母,你是哀家最疼爱的孙女儿,嫁到哪里,博尔济吉特氏全族人谁也不敢不敬你!”
温宪听到这话,心凉了,手脚也冰冷,她自幼长在皇宫,又是冰雪聪明,怎会不知道太后打得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