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收回拥抱的双手,抵挡在两人之间,仿佛两侧悬崖中间的一道深沟。
多丽斯低着头,汤姆看不见她的神情,但他们的理智对待感情,和他锁骨上风吹一冷的泪水一般,是冰冷彻骨的。
“我知道了。”
他后悔过伤害她,也会后悔自己的誓言。
他最后悔的,应该是遇见她,是她扰乱了他的本来计划。
强制压下上涌的气血,至少她的声音听起来是正常的。
留下这句话,青绿一闪,汤姆看着怀中突然空出了一大片,许久才闭上眼睛,将混乱收敛在无穷黑暗里。
他们都是语言上的见微知著,尤其是说重要事的时候,汤姆都是以多丽斯熟悉的邛棂语言和她交流。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正在书写计划的汤姆突然心中一紧,羽毛笔随手闲置在一旁地图册上。
临时变幻出的水镜清晰倒映出他眉心处的变化,紫色雷电形状的誓言符号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往后他对她说的话,真心与否,都不会有誓言的追责天罚了。
谎言,只能是一个中性词。
真相是残忍的,人们更喜欢谎言的美丽外表。
多丽斯宁愿要残酷的真实,即使会受伤,总比麻木的沉沦好。
誓言的解除,是他主动要求的,她不愿意要强迫的真心话,从今往后,她只需要照顾自己的灵魂了。
她应该是轻松的,可为什么还会伤心呢?
为什么心上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咬呢?
细微的疼,不明显,但不容忽视。
爱是痛苦,爱是负担,无法逃避,只有承受。
是的,在此之前,他没有要求她做什么,一切都是她自我感动的付出。
汤姆是在储酒室旁的小隔间找到了多丽斯,海螺形黑胡桃茶几上摆满了酒瓶,伏特加、白兰地、威士忌,葡萄酒是最多的。
她躺在酸枝红木休闲椅上,定定看着窗外悬挂的紫藤萝花,深深浅浅的紫,微风吹拂,仿佛在流动的瀑布,带来了夏日炎炎的一树荫凉。
他走近些,她抬眸看过来的目光清明极了,没有喝完8瓶烈酒的醉意,却是皱起了眉头。
“如你所愿,”最终是她打破了这沉默,多丽斯像喝甜水那般轻松又饮了一大口贵腐红酒,水泡朽木般的香气口感,再加一点雪,就是他了。
“你做了什么?”
“不知道,”她笑了下,眼中的红血丝明显是睡眠不足的征兆,“我的记忆被魔药消除了,啊,我一直就不喜欢摄神取念般的强迫,当然,这比不上搜魂术来得直接残酷,没有天理人道。你别追究这过程,结局是你想要的,不就行了。”
汤姆没说话,只是看着她将手中的空酒瓶放在茶几上,第九瓶了,随后拿出才买的提拉米苏,一勺又一勺地快速吃完,又苦又甜。
看着蛋糕上厚厚一层的纯黑巧克力,他淡淡道,“你从来不主动吃苦的。”
“是我自找的。”
她从来不会主动爱人爱到这种地步,如果这是一场战争,还没开战,她就输了,如此没有出息。
“你说的对,这不是我的责任,人,自私才是本性,无私才是罕见的,神灵都做不到无私,如果没有因果的制约惩罚……我可做不到教授那样,只吃甜,忧心魔法界的弱势群体,我没那么伟大……都是自找的,战争都是自找的……医好了身体,思想是腐朽,我就是在造孽,在亲手造就更多的罪恶。”
不去周游世界了。
她瞪着抓住她的那只手,他凭什么不让自己继续拿酒喝,“你放手,我没喝醉。”
“你以为你身体已经好到可以喝第十瓶?”汤姆冷冷道。
“你不要管我,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静静呢?”
她下意识挣开双手的禁锢,却疼得她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你的手疼,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是啊,承诺都不作数了,那只不过是你不想负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