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了很久,眼睛都微微失神,也许忆起了往事,也许在重复当年情绪的波动,最后她沉沉叹了口气。
他神色恢复平静,像死水一潭,默默看着她,或许也不是看她,而是透过她的眼睛,看见当年的他们。
良久之后,贺兰诀恢复了平和神色,带着点苍白笑意换了个话题:“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是否有跟女朋友迈入婚姻的计划?”
他眼神黯淡,又皱了皱眉,神色有点莫名:“没有!”
“那有喜欢的人吗?倾慕,爱恋?学校里优秀的女生很多,能跟你匹配的也很多。”一瞬切换,笑容亲切,嗓音温柔,循循善诱,像心理咨询中心的老师,“我想是个很漂亮的女孩,长头发,个子很高,爱穿长裙。”
“没有!”嗓音低沉,眉头皱成川字,近乎恼羞成怒。
“如果有,我希望她听到我的话不要介意,但既然没有,那也完全不影响。”贺兰诀从包里抽出一份文件,公事公办,定定看着他,“我有查过很多讯息,有新闻说目前耳蜗毛细胞再生研究有新进展,或者新基因工程可以治疗听力损伤,也许十年,二十年,听力受损者可以通过医学科技重获听力……如果有那么一天,不管什么代价,或者要把我的左耳换给你,我来做这件事。”
“对不起这几个字太无力,我来承担直接后果。”
“不必,这跟你没关系。”廖敏之倚在椅背,凝固成一尊石像,嗓音冷漠,“和你无关。”
“那就签一份债务确认书,左耳耳蜗的所有费用,我赔给你!”她面色平和,垂睫,换了一份文件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我写的条款,填个金额,我们各自签字,去公证处公证,我在期限内把钱汇给你……我总得承担点什么。”
“没有人让你凑上来,我的耳朵也跟你完全没关系。”他换了种不可理喻又难以容忍的目光,眸光隐约类似当年那种看她的那种蠢蠢不耐,把桌上那堆莫名其妙的文件甩开,突然冷到极致,“不要多管闲事。”
贺兰诀眨眨眼,默然睇着他,贝齿突然咬了下唇瓣。
廖敏之整个人散发出股凉飕飕的寒气,深沉翻滚目光从她面颊一掠而过。
牛奶盒的水珠已经完全消匿,他冷冷起身:“你走吧。”
拎着牛奶盒大步迈出饮品店,推门,外头热浪如潮,瞬间扑灭身上的清凉,热风焦灼急躁,刮在脸上还带着丝丝痛意。
贺兰诀匆匆收拾东西出来,追着他的脚步:“廖敏之,你真的不愿意吗?为什么……我觉得这样很公平……”
“你能不能不这么蠢。”他冷脸往前走,剑眉如飞刀,“是不是有病?回去!”
她紧紧跟着他,微微叹口气,眉头像舒展,又像沉思,最后揪着他的t恤衣角:“我穿着高跟鞋呢,别走这么快,我会崴脚。”
他瞬间停住脚步。
两人站在树荫下,他脸色肃穆又冷硬,她勉强一笑:“我抱着歉意而来,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她神色转为迟疑,明亮的眼睛肆无忌惮盯着他,眼里浮着淡淡水雾,动了动唇瓣:“廖敏之,对不起,我当年真的……很遗憾……这么多年,我们就这样……”
他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滚了滚喉结,胸膛起伏,视线落在明晃晃又刺目的地上。
“跟你没关系,你不用这样。”
“好吧……”
又是无声的沉默。
良久之后,贺兰诀抬手看了看腕表,最后沉沉舒气,嗓音轻缓告别:“我真的要走了,要和你说再见。”
“再见!”
她定定瞅着他,似乎恢复了当年活泼开朗的神色,微笑道:“廖敏之,别总是不说话,该说话的时候还是要说啊,你这样很容易孤独终老。”
同样的意思,以前她会恶狠狠的说他该说的话不说,不说的话尽放屁。
“那就孤独终老。”他肩膀僵直,眸光冷冽,冷声开口。
“如果你愿意的话。”贺兰诀无所谓耸耸肩膀。
“我后面还有事情要忙,今天只能这样……我买了后天上午回宛城的车票,明天最后一天,酒店离这不算远,听说s大附近有不少文艺集市和风情街道值得逛逛,我明天白天有事,明天晚上……你愿意带我转转吗?我买点伴手礼回去,要是忙或者其他……那也没关系,我和其他朋友约。”
她落落大方,坦坦荡荡向他发出邀请。
廖敏之脸色微微软和,似乎也想了很久,最后看着她,微乎其微地点点头。
“那我先走了,再见。”
她招手说拜拜,干脆利落转身走了,他定定站着,深沉晦暗的眼神追着她,脚步不自觉随着她迈了两步,又硬生生止住,看她接了个电话,很俏皮的歪着脑袋,长发飘坠在肩头,想起什么,又转身回来跟他挥手,神色欢欣,巧笑嫣然,红唇翕张,说的是聚会吃饭,去哪儿玩,开心快乐。
长长的身影钉在地上,滚烫的日光让人晕眩空白,眼前的景象扭曲成幻象,汗珠从他鬓角缓缓往下滴,薄唇紧紧绷成了一条直线——这就是他要的结果,这就是他不敢面对的结果。
两腮紧绷,喉结滚了又滚,最后摇摇欲坠之际,猛然再睁眼,几步之遥又突然冒出张漂亮的面孔,漆黑明亮的眼睛静静打量着他,歪着脑袋笑了笑:“廖敏之,我忘记了,应该走哪条路出去?你送我出校门行吗?”
他已经是大汗淋漓,嘴唇干裂,怔怔朝她迈去,贺兰诀贴心从包里掏出把遮阳伞,让他撑着,她走在旁边看手机——的确是有事,手机消息接二连三进来,大学有好几位同学都在临江,她一一联系,都约好了要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