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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100(第22页)

不用他亲自开口拒绝自然是好事,但是使臣这么说话,他肯定还是会被迁怒的。

不管那么多了,他也不年轻了,有生之年能为赵国争得一席之地就好。他的儿孙中,李左车这个孙儿颇有悟性,以后要多加栽培,让这个孩子带着李氏继续走下去。

不行的话,让李左车归秦回家乡,在家乡把李氏传下去,李牧想。

战国遗风,一国待不下去投奔他国不算大事。现在唯一的特殊就是秦灭六国,六国的贵族都不算数了,灭国亡家之恨远超过往。但这次远征顺利的话,六国重新得到封国,秦就是他们的天子,就算他们这代仍然心怀恨恨,几代之后就会淡忘了。

就像秦皇的祖先因为反周沦为奴隶养马,后来又因功得到封赏,乃至护送周天子东迁,重新得到了封国。

他的孙子奔秦或是奔他国,并不被李牧视为悖逆。

李牧唯一担心的是远征他乡,路途远而人心易散,如果不用一场接一场的胜利凝聚人心的话,士气会越来越低;加上他看过身毒的介绍,那不是匈奴,而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刚刚才经历过类似秦一统天下的大事,现在据说分裂了,但看一看春秋战国的故事,恐怕战斗力也不会差。

他们经历这样漫长的路径,困难的后勤,越来越少的核心战兵,去面对那样在分裂中磨砺着战斗力的国度,那会是什么样的苦战。李牧不知道。

虽然秦国的使臣站在了他这边,但李牧仍是赵国的臣子,在六王的放任和众臣的挤兑下,李牧立下了军令状,若是战事失利便交出将印,在短暂的休整后,怀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心情开始了他的征程。

——十数年后,老当益壮仍然活在世上的武安君李牧接到秦皇的诏令,让他如实撰写一生经历,以为史官记传的材料时,他连在赵国兵败归降的经历都能坦然直白,不作矫饰的记述,却对此时的心迹难以启齿。

并不是羞于谈起自己为家族安排后路,而是那时的悲壮后来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像个笑话。

进军西域之路确实有点困难,士气的下降难以避免,陌生的地理和水土不服也给大军带来了困扰,尽管西域各国的防守实在不值一提,但这些客观因素也让李牧费了一番心思去安排。

至于治理,那就不是他的事了,交给秦国头疼便是。

但远征军也不得不在西域停留了一年。

然后他们继续前进,又征服一片地域后转而向南,越过一个天然形成的山口,进入了身毒的范围。

接下来就是让李牧难以相信的事实。他首先遇上的不是身毒的军队,而是被他击败的西域贵族的军队。一触即溃后他审问了俘虏,愕然得知败退的诸国贵族只能向西迁移,然后同样选择了南下攻打身毒,就这一年左右的时间里,他们已经建立了一个国家,甚至燃起了野望,想成为帝国。

对此,李牧面无表情,不是他天性冷漠,是他一时间震惊得不知道要摆出什么表情,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真是难以想象的战斗力,有种蓄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如果再配上出拳时做好了一死的准备,就更像笑话了。

接下来的事就有点不受他控制了,身毒这个地方战斗力虽然弱,气候虽然让人难以忍受,但是河畔平原的土地是真的肥沃广阔得让人羡慕而嫉妒。

打了两仗之后,李牧这样的名将都控制不住六国联军了,不是军事意义上的控制不住,而是见识了身毒与西域残军的战力后,六国贵族控制不住自己放飞的心了。

还联什么军呐。

原来是秦国强压着联合,也是大伙都是丧家之犬,不是秦国逼着加上有武安君李牧为将,大家都不敢组织这场远征。

现在还怕什么,就没打过这么弱的国!

赶紧各找各王,各领各军,大家散出去抢地盘啊!

离秦国太远,秦皇也不再管他们了,六王亲切友好的开了次会,中心思想是分家。李牧听说赵王气势特别足地拍案大吼,说打到这里全靠武安君,必须分到最多,又委婉表达了如果赵国没落到好处,以后就让武安君找他们麻烦的意思。

对此作为他拿来威胁别人的大杀器武安君,李牧整场会议就没怎么说过话,一直面无表情坐那充当吉祥物。

算了,心累,爱咋咋地,反正这地方瞎搞搞也不会怎么样,他相信六国的战斗力不至于翻车。有那时间替他们操心,他还不如琢磨一下自己在什么地方划拉个封地合适。

就趁诸王会后继续为了利益吵吵的时候,李牧一边审问抓到的贵族俘虏,一边悄悄派人出去收集情报,先给自家赵国选一块战略和资源上能够均衡的上佳之地,然后再给自己李氏圈一个上好的封地。

李牧的自传写了不少他那个时代的人与事,成为后世史学研究的重要材料,就是很少写个人心迹,让人引为憾事。不过这个内容在陪伴他左右的孙子李左车那里得到了一定的补充,虽然李左车不可能确切知道大父心中所思,但他记述的李牧的一些安排,大事决定前的神色表情,都可以揣测一二。

另外,李左车的记录也更生动,比如说他写到了齐王建一次醉后的哭泣,这个年纪已经很大的齐王拉着他年老的舅父的手,哭着说:“先王不智,这样的地方不来占据,让我等不得不与秦为敌,乃至沦为秦国之俘。”

后胜一边安慰,一边无奈地道:“齐与西域隔绝千里,先王也没有办法。”

齐王建果然是醉了,嚷嚷着说:“可以走海路,韩国就是走了海路!我齐国本就临海,这里本当是我田氏的天选之地啊!”

他是在宴会中饮醉的,当时在场的不止齐人,所以这件事被好些人记了下来,有人写成了文章,有人当作趣事告诉了自己的后辈,所以可以认为是确凿发生过的事实。

而李左车记录下来的经过最详细,因为他还听见了最年少的楚王熊心的低声嘲笑:“老童!”

虽然是不曾出现过的词,不过很好的形容了齐王建在人们心中的形象,于是创了个新词,并使得后来齐楚长期交恶。

六国从故地征召的士卒看着不少,以至让当地的官吏担心人口流失太多,但这些人作为一支军队来说并不多,战死后沿途还补充了不少匈奴人与西域胡人。所以活着抵达的六国士卒没有失望,他们哪怕才能平庸,身份都天然高人一等,成为有实封的大小贵族。

刘季活到了最后,得到了一块封地,因着他的籍贯,称为“新丰”,他被封为新丰君。

他在西域停留的那一年找了几个没了生计的西域胡姬,生了三个高鼻大眼跟他很像的子女,就是多少带点胡姬的影子,五官轮廓深刻,头发颜色也有点浅。

那一年大伙虽然没有封地,但是破城之后的赏赐并没有少给,足够他们挥霍了。

但刘季并不是只找了几个姘头,他还在西域成亲,娶了个被父亲抛下的贵族庶女——当然,也是胡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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