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发梦!大王亲口说的,我就在旁边。”
王义敏锐地继续追问:“所以你们又弄出什么了?”
陈苇偏过头,得意洋洋地扬眉笑:“以前跟你说的染料做成了,大王让我和八子自己处理。不过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八子要去做硫酸。”
硫酸是什么东西,王义根本不懂,陈苇也知道他不懂,继续道:“我们准备把硫酸铵做出来,这是能肥田的肥料,虽然没用过,但看书里的意思,用上之后一亩地,我是说不好不坏的地,普通农人种的地,能产粮五六百斤吧。”
王义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他知道姑母家的妹妹不简单,但以前善于数算,弄出水银镜什么的,他也就是觉得擅长这些巧技罢了。
可是亩产六百斤?
他是农家子,他怎么能不懂这其中的含义。怪不得大王让芈八子出宫做这件事,这事要是做成了,宫里多个八子少个八子算什么事啊?
屁事都不算。
“你们……你们……”
他语无伦次,陈苇背着手等了一会,不满地道:“阿兄真是,能不能帮忙嘛?”
“能,能的。我中午就去找人。阿苇你再跟我说那个肥料的事情好不好?”
陈苇倒是不介意跟他多说两句,但他还在工作时间,而且只听了两句他就晕了,根本听不懂,只能颓然放弃。
跟陈苇问明地址后,王义让她先回去,自己挨到中午时间,饭都没吃先去雇人。陈苇在宅子那等着他呢。
秦王赐宅,自然有人会收拾,其实不用怎么打扫,常用的器具也有。但毕竟没自己住的人上心,所以陈苇托王义雇人,她盯着又重新细细归置了一番。
有些物什是旧主人留下的,漆都掉了,也都记下来,王义会在芈八子搬入前买了新的放好。至于摆设、花草,乃至闺房的帐幔等等,别人挑的不可心,也没意思,陈苇已经计划好了,要等八子搬过来安顿好,两个人一起去慢慢挑。
“啊。”她突然一拍手,王义惊了一下:“怎么了,还有什么忘了?”
“没有。阿兄,我也想在长安县买个宅子了,就邻着八子,你帮我留心好吗?”
陈苇没有想什么年纪渐长仍在宫里读书不合适的事,她只是想手头已经攒下一笔钱了,可以接母亲过来住。她平时当然还是要在宫里读书的,但出宫时就可以住在长安县,和阿母、芈八子一起游玩了。
而且大王那天让她不要再分心别的事,也让她到少府做女官,给了她一个明确的任务,让她带人做出能用的蒸汽机。这样她住在宫里就不方便了。
王义也很赞成。他虽然被肥料的事震了一把,但那跟他关系不大,他震惊之后注意力还是在染料上。他想找家里人开个染坊。
第70章秦王政十七年
尽管紧挨着咸阳,注定是附属咸阳的城邑,但长安县这几年也已经渐渐有了大城的样子。
各种蔬菜已经从轵道亭传到了各个乡邑,县里的市亭上便再没少过新鲜蔬菜售卖。
王义家和林婴的舅家最早做起这个生意,现在已经是本乡小有名气的菜贩子了,两家人每天一早就赶着牛车去收菜,然后早早过来卖菜,不比豆腐坊少赚。
县里的织室迁了地方,在县外的荒地上专门找水流处重新盖了大屋,改用水力,女工人数没增加多少,出产却更多了。
这些身份仍是隶妾的女工也得了好处,不止中午多了半个时辰休息,下午也提前了半个时辰结束。这个改变不是嬴政突发善心,而是官田现在产出的棉花消耗得快,再猛干下去就要不够用了。
另外嬴政和刘彻也讨论过得出了共识,他们要打造一个让人羡慕的工人阶层,好让一心种地的农夫愿意让子女去做工人。
毕竟他们现在人少地多,地是够种的,农民眼界不开,多数人恐怕还是更重视自己的田地。他们要招工,也不能弄出“羊吃人”的惨事。他们觉得华夏之民跟洋人大概还是不同的,是真敢造反的。
所以现在哪怕秦国织室用的还是隶妾,但待遇也在慢慢提升,刘彻那边更不用说了,时间虽然还略长,但待遇福利都不差。
现在织室的隶妾们,中午没人出去瞎逛,都是倒头就睡。但下午,她们有了点空闲,就可以做一做自己的事情了。
程伏去年已经赶在织室堵上漏洞之前,买了布,用捡来的废弃棉花给三个孩子各做了一身棉衣。虽然薄了点,但塞了棉花还是比过去的夹衣暖和。
她还担心孩子们冷,今年又花五十多钱买了毛线,这会儿下工,她吃了饭就坐在榻上,手指翻飞,要在冬天前给长子织件毛衣出来。幼子幼女可以躲在家里,长子得出去做活,不能冻着。
“伏,你家告来看你了。”
“哎,我来了。”程伏放下毛衣赶紧出去,又高兴又有点担心,不知道儿子是单纯来看她还是出了什么事。
何告是她的长子,生了他之后,隔了十年她才又怀上。她男人获罪之后,两个小的还能在身边,长子却只待了两年,成年后就只能被领走做城旦去了,她最心疼这个孩子。
不过何告少年时家里还过得去,长得不矮,只是瘦,站在织室大门外头抱着个包袱,高兴地向她挥手。
程伏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意,快步小跑出去,扯着何告的胳膊将他往附近的食肆带。何告知道母亲要带他去吃饭,连忙站定了脚步不动,说着:“我吃过来的,阿母,我带了衣服给你。”
他把包袱打开,里面赫然是一件手织的女式毛衣,抖开往身上比划,正合程伏穿。
程伏一下子涌上了泪,强忍着拍了儿子一下,“我正给你织呢,你有这空怎么不自己织一件冬天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