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道好好在家读书,他居然又被征辟了。
本来杜如晦不想去,后来他得知这是让他去协助管理外面传得沸沸洋洋的“嘉禾”,只略一犹豫,杜如晦就收拾行装动身了。
无他,他倒是要看看这嘉禾是真是假。现在外面怎么传他都不予置评。主要是没亲眼看见,不好说。说信吧,这也太假了;说不信吧,满朝都去看了,连薛道衡都写了篇《嘉禾赋》,看起来至少对“嘉禾”是真心实意夸的。
所以杜如晦将信将疑,现在有机会让他去管理这事,正是个机会,看看到底是怎么弄虚作假的。
从长安来到洛阳,再找到皇家林苑划出来的试验田。杜如晦没见到唐国公府上的二郎君,只见着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小官埋首文书。
“这位兄台,敢问这里可是嘉禾屯?”
杨广划了块地,设了嘉禾屯,又让李世民暂领了诸屯监。李世民也不客气,上来就征辟,杜如晦便被他征为录事,前来上任。
那正在写文书的官员便放下笔,热情地迎接他,“可是杜录事。在下房乔,与君同被征辟,现忝为诸屯丞。屯监将事务都交与我,我正等着杜兄与我分忧呢。”
他这话有客气的成分,但不是假话。
房玄龄中过进士,但隋朝科举草创,后世说来是个重要的历史事件,其实当世并不重视这些进士们。他也是前途无亮,后来回家照顾生病的父亲去了。得到征辟他倒是有几分欢喜,来了之后上司也好相处。
就是李二郎对他信任过头了,一见他便开心地拉着手,叫道:“我原说就将田种好便是,哪知道陛下叫我做诸屯监,帐簿看得我头晕。玄龄来了便好了!”
然后就都交给他了。
当然,他也不怵,这两天加了个班,已经理得差不多了。而李世民这样的贵公子本来就不会真去做事务官埋首案牍之中,他来的时候就有心理准备,更是不在意。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迎接新同事罢了。
杜如晦也是人精,自然看得出来,同样客气两句,也不多话,跟房玄龄分了帐本公文,先了解情况再说。
这一看把他看诧异了。别的好说,都是常规的事务,尽管一扫之下已经看出弊病暗帐,杜如晦也没放心上,他是看到嘉禾屯他们真正要料理的这片地方,划出的几个区域居然不仅是外面传的小麦跟水稻。
“玉米是何物?土豆与红薯又是何物?这花生又是什么?嗯?向日葵,向日而生的葵花?”
一眼看过去竟然全是他不识之物。
房玄龄早来两天,给他一一解释,都是李世民跟胡商买来准备试种的。
“玉米在李家的庄园,这两天正在收,克明若是无事,不妨与我同去瞧瞧。”
“好,走。”
杜如晦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也不管自己刚来屁股都没坐热,一撩衣摆就起来了,跟房玄龄一起去李世民的庄子。
反正他们都是李世民征辟的人,去他庄上拜访正是应该。
快到庄子时,房玄龄突然道:“克明,我们屯监年少,性子活泼,你莫被他吓着。”
杜如晦失笑:“玄龄兄为何说这样的话,莫非我看着是胆小之人吗?”
房玄龄欲言又止。
房玄龄止言又欲。
房玄龄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主要是不太好形容,还是让克明眼见为实吧,不要先入为主了。
杜如晦很快后悔了,说吓着夸张,但他确实惊着了。
他本来以为李世民这样的贵公子,听他二人来访,也就是放行让他们进庄而已。出身高贵又年少,还是个武勋世家的子弟,跟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也不会因为这样而不满。
反正他也不是冲着做官来的。
但是李世民骑着马从庄子里赶出来,刷一下跳下马背,握住了他的手,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喜悦的光芒,叫道:“克明也到了!我也等了你许久了!”
杜如晦看了看房玄龄,房玄龄看了看他。
他懂了。
嗯,我们屯监年少,性子活泼。好的,我不会被他吓着。
而且不管怎么说,被人欢迎总是件好事,况且年纪小也是个优势,很容易让人觉得全是真心没有一点掺假。所以当李世民一手一个拉着他们入内,仿佛多年熟人一样介绍起玉米地的情况时,杜如晦已经自己说服了自己这是李二郎年纪小单纯热情,显得很淡定了。
“玉米耐旱,跟冬小麦时令错开,关中和洛阳能种水稻的地方到底少,还是与它轮作合适。不过很多中下等的地一年两熟太勉强了,可以试试一年三熟,种一季大豆好了。”
杜如晦回忆了一下刚才快速扫了几眼的公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如此,那些划出来的劣地,就是试这个的?”
怪不得!他就说天子用来种嘉禾的地,怎么还会有那样的下等田。
这么看,这位国公次子倒是认真做事的。胡人拿来的异域作物,确实要先这样试种才知道习性,更不能只用上田种植,把精心伺弄的产量当作寻常就能得到的。
“克明已经看到了?”李世民顿时觉得史书一点也没错,房玄龄来了几天已经把事情都接过去了,除了开始忙了两天之外,后面把公务完成了还能闲半天到地里观察农作物长势,还能空出时间给自己读书。